桑托斯律师在马尼拉帕赛区的办公室,在凌晨三点被陈志武的人进入了。
不是强行破门——陈志武在当地警局的关系安排了一次“例行消防检查”,理由是接到匿名举报称该楼层存在电路安全隐患。两名穿着消防制服的人——实际上是陈志武的手下用万能钥匙打开了读邮件:“这封邮件在法律上能作为证据吗?”
“单独一封,证明力有限。”程日星说,“但如果能拿到更多类似的通讯记录,形成链条,就能证明周长青和埃利奥特·吴不仅认识,而且长期合作为诺亚的非法试验提供‘伦理洗白’服务。”
他顿了顿:“我正在尝试入侵周长青的私人邮箱和云存储,但他的网络安全意识很强,用了多层加密和动态验证。需要时间。”
“论坛还有两天。”余年看了看日历,“在那之前,我们需要至少一个确凿的、能把周长青和‘灯塔’直接联系起来的证据。”
“许婕那边呢?她还能想起更多吗?”
“苏晴在陪她做深度回忆引导。”余年说,“但心理医生提醒,这种强制回忆对创伤者风险很大,可能会引发精神崩溃。我们不能逼得太紧。”
程日星沉默了。技术层面他可以攻坚,但人的记忆和心灵,是另一种维度的战场。
这时,马尼拉那边的监控屏幕忽然亮起警报。
“有人回到了桑托斯的办公室。”程日星立即切换到实时画面。
时间是马尼拉早上七点十分。一个穿着休闲装、戴着棒球帽的男人用钥匙打开了702室的门。他进门后没有开灯,而是先走到窗边拉上了百叶窗,然后才打开桌上的台灯。
是桑托斯。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袋很重,神情紧张。
他没有开电脑,而是径直走到书架前,挪开几本书,露出后面的墙壁。他按了某个隐蔽的开关,一块墙板滑开,里面是一个小型电子保险柜——比之前发现的办公桌下的那个更大、更先进。
桑托斯输入密码,保险柜打开。他从中取出一个平板电脑和一个黑色u盘,快速查看了一下,然后又放回去,关上了保险柜。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他回来拿东西。”老周的声音从加密频道传来,“那个平板和u盘里,肯定有重要资料。”
“能拦截吗?”余年问。
“他一个人,现在在电梯里,准备离开大楼。”陈志武汇报,“我们有两辆车在楼下。要动手吗?”
余年快速权衡。在马尼拉街头强行拦截一个律师,风险极高。但如果放他走,那些资料可能永远消失。
“不要正面冲突。”余年做出决定,“跟踪,看他去哪里,见谁。如果他要离开马尼拉,在机场或码头找机会调包。程日星,能远程干扰那个平板的信号吗?让他无法上传或删除数据。”
“可以尝试植入一个休眠木马,但需要他连接网络。”程日星说,“他现在用的应该是移动数据,我可以尝试通过基站进行中间人攻击,但成功率不高。”
“尽力而为。老周,你们跟着,等合适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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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安全点,上午九点。
许婕做了一夜的噩梦,醒来时浑身冷汗。苏晴陪在她床边,轻声安抚。
“我又梦见他了。”许婕的声音虚弱,“我男朋友……在梦里,他一直在说‘快走,快走’。”
苏晴握住她的手:“梦是潜意识的表达。他在提醒你保护自己。”
“不……”许婕摇头,“我觉得他是想告诉我什么。关于‘灯塔’的事。”
她坐起身,眼神逐渐聚焦:“苏晴姐,我想起来了……在我男朋友被带走做‘适配测试’之前,他偷偷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小婕,如果他们问起那个专利的核心参数,千万不要说真话。我在系统里看到了,他们想要的不只是专利,是完整的……生物特征图谱。’”
“生物特征图谱?”苏晴警觉。
“就是……”许婕努力寻找准确的表述,“不仅要知道材料怎么合成,还要知道这种材料在什么样的人体环境下效果最好、副作用最小。需要大量的临床数据,而且是……活体数据。”
苏晴感到一阵寒意:“所以‘灯塔’的人体试验,目的不仅仅是测试材料的有效性,更是要建立专利技术与特定人群生物特征的匹配数据库?”
“对。”许婕点头,“这样一来,他们不仅能垄断专利本身,还能垄断‘谁最适合用这个专利’的精准医疗数据。这才是真正的商业壁垒——别人就算破解了专利配方,也不知道该用在谁身上最有效、最安全。”
这个认知让整件事的罪恶层级再次提升。诺亚资本不仅仅在盗取专利、进行非法人体试验,还在构建一个基于活体实验的、高度精准的“专利-人体匹配数据库”。这种数据库的商业价值,可能比专利本身高出几个数量级。
“你男朋友看到了这些数据?”苏晴问。
“他在‘灯塔’里被分配做一些数据录入工作,因为他的电脑技能不错。”许婕的声音开始颤抖,“有一次他偷偷告诉我,他在系统里看到了一个‘匹配度预测模型’,可以根据人的基因型、代谢特征、免疫指标,预测某种专利材料在该个体身上的有效概率和副作用风险。模型的数据来源标注是‘s.t.p.临床采集’。”
s.t.p.——特殊人才项目。
那些被桑托斯和赵文博“招募”来的年轻科研人员,不仅是非法试验的受试者,更是这个罪恶数据库的“数据源”。
“他还说,”许婕的眼泪掉下来,“系统里有一个‘数据完整度评分’。评分高的‘样本’,会被优先安排进行更多测试,直到……直到数据采集完成。而‘数据采集完成’的标准是……”
她说不下去了。
苏晴抱紧她,已经明白了。
那些年轻人,那些被高薪工作诱惑的硕士、博士,那些对未来充满期待的科研新星——他们在“灯塔”里被当成人形数据采集器,直到被榨干最后一滴数据和生命价值。
“许婕,你男朋友很勇敢。”苏晴轻声说,“他在那种环境下,还在想办法保护你,还在试图留下线索。”
“可是他还是死了……”许婕泣不成声。
“所以我们要让他的死有意义。”苏晴的声音坚定起来,“要把这个‘生物特征图谱数据库’的存在公之于众,要把诺亚资本、周长青、埃利奥特·吴、赵文博、桑托斯……所有参与建造这个血腥数据库的人,全部拖到阳光下审判。”
许婕抬起头,泪眼朦胧中闪烁着某种决绝的光:“我要帮忙。无论需要我做什么。”
“你现在已经在做了。”苏晴擦去她的眼泪,“你想起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射向他们的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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