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滨海湾金沙酒店。
论坛开幕前夜,主办方在五十七层的空中花园举办欢迎酒会。巨大的无边泳池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远处是海湾对面金融区璀璨的楼宇夜景。
埃利奥特·吴端着香槟杯,在人群中穿梭,脸上挂着标准的学术社交笑容,与熟悉的面孔点头寒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握杯的手指在微微发颤,每一次微笑都像在拉动面部僵硬的肌肉。
“吴教授,明天的主题演讲我们都很期待。”一位德国学者与他碰杯,“特别是关于‘伦理治理的全球协调机制’那部分。”
“谢谢。”埃利奥特·吴保持微笑,“这个议题确实紧迫,尤其是在技术创新加速的当下。”
“听说您最近遇到了一些……争议?”德国学者压低声音,“欧洲那篇文章,我们都看了。”
来了。埃利奥特·吴心中警铃大作,但表情未变:“学术讨论总是好事。不过有些指控已经超出了学术范畴,更像是商业竞争中的策略。我相信真相会水落石出。”
“当然,当然。”德国学者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在这个行业,保持清白不容易。”
两人分开后,埃利奥特·吴走向露台边缘,深吸一口气。他能感觉到,酒会上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在悄悄观察他,低语中不时飘来“伦理”“诺亚”“调查”这些词汇。那座他精心搭建的学术堡垒,正在出现裂痕。
手机震动,是张维安发来的加密消息:
“证据已存入保险柜,密码你知我知。明天分论坛结束后,老地方见。”
埃利奥特·吴回复:“周长青那边怎么样?”
“已抵达金边,住进安全屋。二十四小时有人看守。论坛期间,他不会与外界联系。”
“东海团队有什么新动作?”
“他们的代表余年已抵达新加坡,住在对面洲际酒店。同行的有助理苏晴和律师林晓。程日星在东海远程支持。我们监听到他们在加密频道有频繁通讯,但内容无法破译。”
埃利奥特·吴感到一阵寒意。余年亲自来了,还带着核心团队。这意味着,他们真的打算在论坛上做点什么。
“盯紧他们,尤其是明天我的主题演讲和后天周长青缺席的分论坛。”
“明白。另外……”张维安迟疑了一下,“桑托斯在马尼拉失联了。”
“什么?”
“原本约定他今天下午报备位置,但联系不上。他的办公室没人,手机关机。赵文博也联系不上。”
埃利奥特·吴的心脏猛地一沉。两天前,张维安从马尼拉带回证据时,说一切顺利,桑托斯会暂时隐藏。现在两个关键中间人同时失联,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被控制了?还是……”
“不清楚。但如果是东海团队做的,他们应该已经拿到了桑托斯手里的东西。”张维安的声音透着焦虑,“可那份证据现在在我们手里,我检查过,数据库完整。”
“你确定你带回来的就是原件?”
“我……”张维安顿了顿,“桑托斯当面交给我的,平板和u盘。我快速浏览过,内容齐全。但如果是高手调包……”
埃利奥特·吴闭上眼睛。如果是调包,那么东海团队不仅拿到了证据,还知道了证据已经被转移到新加坡。他们会怎么做?在论坛上公开?还是先交给国际刑警?
“重新检查证据。”他下令,“找技术专家做深度验证,确认数据真实性和时间戳。另外,加强酒店和会场的安防,尤其是存放证据的保险柜区域。”
“已经在做了。但吴教授……如果证据真的是假的,真证据在他们手里,明天论坛上他们一旦公开……”
“那就必须在他们公开前,让他们‘出局’。”埃利奥特·吴的声音冷了下来,“查余年在新加坡的所有行程和接触对象,找破绽。他一定有弱点。”
“明白。”
通话结束。埃利奥特·吴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头的燥热。
他望向海湾对面,洲际酒店的轮廓在夜色中清晰可见。余年就在那里,或许正站在窗前,同样望着这边。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在这座城市的上空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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洲际酒店,行政套房。
余年站在落地窗前,视野正对金沙酒店。两栋建筑隔湾相望,像两个对峙的巨人。
“埃利奥特·吴在酒会上,看起来镇定,但肢体语言显示焦虑。”苏晴看着笔记本电脑上的监控画面,“他今晚至少接了三个加密电话,每次通话后都会去露台独处几分钟。”
“张维安呢?”余年问。
“在酒店地下二层的私人保险库区域,停留了四十分钟,带了一个技术人员进去。”林晓调出酒店平面图,“保险库需要双重生物识别加动态密码,我们无法进入。但根据陈志武在马尼拉获得的信息,那个保险库里应该存放着他们以为的‘证据’——我们调包的复制品。”
“他们发现是假的了?”
“还没有完全确定。但张维安带技术人员进去,说明已经开始怀疑。”程日星的远程声音从加密设备传出,“我刚截获一段他们的内部通讯片段,张维安要求技术团队‘验证数据底层代码的真实性’。”
“他们需要多长时间能确认是假的?”
“如果只是常规检查,可能要到明天中午。但如果他们请了顶尖的数据鉴证专家,今晚就能发现异常。”程日星说,“不过,即使发现了,他们也来不及从马尼拉重新获取真证据——桑托斯和赵文博已经被陈志武控制,所有原始数据我们都已经加密备份。”
余年点头:“那我们就按原计划进行。论坛第一天,静观其变,让埃利奥特·吴完成他的主题演讲。第二天,周长青缺席的分论坛,我们行动。”
“但有个问题。”苏晴调出一份新收到的情报,“论坛组委会今天下午更新了日程,把周长青主持的那场分论坛,改由另一位日本学者主持。理由是‘周教授因家庭紧急事务无法出席’。这意味着,我们原本计划的‘特别环节’可能被取消。”
“谁提议修改的?”
“张维安以主办方运营总监身份提出的,理由是‘保证议程完整性和参会者体验’。”
余年沉思片刻:“他们想提前堵住我们的路。如果我们坚持要插入特别环节,就需要有足够分量的理由,或者……找到其他开口。”
“可以在问答环节动手。”林晓提议,“每场分论坛最后都有十五分钟公开提问。我们可以安排人提问,把话题引向专利侵占和人体试验。虽然没有特别环节那么正式,但依然能引起关注。”
“风险在于,主持人可能以‘问题与主题无关’为由拒绝。”苏晴说,“我们需要一个既能切合论坛主题,又能直指核心的提问角度。”
“那就从‘伦理治理的技术实现’切入。”余年走到白板前,“后天的分论坛主题是‘再生医学技术的产业化路径’,这本身就涉及专利转化和临床伦理。我们可以问:‘在产业化过程中,如何确保专利来源的合法性?当发现某项核心技术涉嫌非法侵占时,学术机构和投资人应承担怎样的审查责任?’”
他顿了顿:“然后,可以具体化:‘例如,近期有指控称,某些生物科技公司系统性侵占青年科研人员的专利,并利用这些专利在监管薄弱地区进行非法人体试验。请问各位专家,学术界应如何建立预防和纠错机制?’”
苏晴快速记录:“这个问题很专业,不会显得突兀,但又直接指向诺亚的核心罪行。而且,一旦提出,在场媒体一定会追问细节。”
“提问人安排好了吗?”余年问。
“一位来自伦敦大学学院的年轻学者,研究科技伦理的,同情我们的立场,愿意配合。”林晓说,“她会在提问时,巧妙引用许婕和林薇的案例——不点名,但细节足够让知情者明白在说谁。”
“很好。”余年看了看时间,“现在,我们需要确保埃利奥特·吴和张维安在明天之前,不会发现我们手里的真证据。”
“程日星在持续干扰他们的数据验证进程。”苏晴说,“在数据库底层植入了伪装代码,除非他们进行比特级全盘校验,否则短时间内无法发现异常。而那种级别的校验,至少需要二十小时。”
“足够撑到后天分论坛了。”余年点头,“另外,周长青那边情况如何?”
“根据植入他手机的追踪程序,他已抵达金边一家私人别墅,周围有至少四名安保人员。”程日星调出实时定位,“别墅属于一家柬埔寨本地安保公司,实际控制人与诺亚资本有间接关联。他目前没有对外通讯,但监听捕捉到他与看守的对话片段——他似乎不知道自己被软禁,还以为是在‘保护性隔离’。”
“可怜的人。”林晓轻声说,“还以为自己是重要人物,实际上已经是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等论坛上的指控公开,诺亚资本可能会选择彻底切断与他的关联。”余年说,“到时候,他可能会成为弃子,甚至被灭口。老周那边有什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