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检查后确认,他摄入的是一种强效镇静剂,剂量刚好达到“引起明显症状但不危及生命”的程度。幸好送医及时,药物没有造成永久伤害。
“我们已经报警,警方正在调查食物来源。”医生对苏晴说,“另外,医院需要保留余先生的血样和尿样作为证据。”
“当然。”苏晴点头,“我们会全力配合。”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时,余年从床上坐起,眼神清明:“张维安被控制了吗?”
“林晓刚发来消息,已经被警方带走。”苏晴调出手机信息,“新加坡警方很重视,已经封锁了宴会厅冷餐区,取样化验。那盘三文鱼塔塔的复制品里确实检出镇静剂成分,与你的血检结果吻合。”
“很好。”余年点头,“现在,警方介入,张维安被控,埃利奥特·吴就少了一只手。而且,论坛上发生‘投毒事件’,媒体的焦点会立刻转移。”
“但你的身体真的没事吗?虽然吃的是安全替换品,但为了让症状逼真,你还是摄入了微量成分……”
“微量而已,医生不是说了吗,不会有后遗症。”余年下床,走到窗前,“重要的是,我们拿到了张维安的犯罪证据,还让诺亚资本在新加坡的这条线暴露了。”
苏晴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你刚才……演得很好。我差点真的以为你中毒了。”
“因为我确实感受到了那种无力感。”余年转身,“如果许婕的男朋友,如果林薇,如果他们被下药、被控制的时候,有人能及时报警、及时介入,也许结局会不一样。”
病房里安静下来。
窗外,新加坡的天空开始积聚乌云,一场午后雷雨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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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深海”安全点。
许婕全程观看了论坛直播。当看到余年“中毒”被送医时,她猛地站起来,双手紧握。
“别担心,这是计划的一部分。”李教授轻声安抚,“苏晴和林晓都在他身边,不会有事的。”
“可是……”许婕的声音发颤,“那些人真的什么都敢做。在那么多人的会议上,在那么多摄像头下……”
“所以他们才会暴露。”李教授说,“疯狂和傲慢往往是犯罪者最终落网的原因。”
直播画面切换到警方带走张维安的场景。许婕盯着那个被铐起来的男人,低声问:“他是谁?”
“张维安,诺亚资本在新加坡的关键联络人,周长青所在机构的运营总监。”程日星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他负责协调‘证据转移’和‘危机处理’。现在他被抓,诺亚资本在新加坡的网络就出现了一个大缺口。”
许婕缓缓坐下:“那……周长青呢?”
“还在柬埔寨的别墅里。但我们监听到,张维安被捕的消息已经传过去了,看守他的人接到指令,要加强戒备。”程日星顿了顿,“许婕,如果周长青愿意合作,指证诺亚资本,你会怎么想?”
许婕沉默了很久。
“我想让他接受审判。”她最终说,“在法庭上,公开说出他做过的一切,说出还有哪些人参与,说出那些被关在‘灯塔’里的人可能在哪里。然后,接受法律的惩罚。”
“即使他曾经是你父亲的学生?”
“正因为他是父亲的学生,背叛才更不可原谅。”许婕的声音很轻,但坚定,“父亲教他知识,教他做人的道理,他却用那些知识去害人。这是对父亲最大的侮辱。”
屏幕上的直播画面切换回论坛现场。下午的会议照常进行,但气氛明显不同——参会者们在窃窃私语,媒体记者们在紧急发稿,“论坛投毒事件”已经登上新加坡本地新闻头条。
一场学术会议,变成了刑事案件的背景板。
而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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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警察局,审讯室。
张维安坐在铁桌前,对面是两名cid探员。
“我没有下毒,那是诬陷。”他坚持道,“我和那位厨师只是正常交流,纸包里是调味料,我自己也吃了同样的食物。”
“是吗?”探员调出监控画面放大,“你递给厨师的纸包,和你自己餐盘里的调味料包装完全不同。而且,我们检查了你的随身物品,找到了同类型的空纸包,上面检测出镇静剂残留。”
张维安脸色微变。他没想到警方动作这么快。
“另外,我们调查了你的背景。”另一名探员说,“张维安先生,你作为‘亚太生物医学创新中心’运营总监,过去三年有十七次出入境记录,目的地包括菲律宾、柬埔寨、泰国。这些行程中,有多次与一些‘特殊人才招募项目’相关公司的代表会面。你能解释一下吗?”
“那是正常业务往来……”
“什么业务需要频繁前往东南亚,并与移民律师桑托斯、在逃经济犯赵文博会面?”探员打断他,“我们已经接到国际刑警组织的协查通报,马尼拉警方昨天控制了两名涉嫌跨国人口贩卖的嫌疑人——正好是你上个月会见过的桑托斯和赵文博。巧合太多了,张先生。”
张维安感到冷汗从后背滑下。马尼拉那边也出事了……东海团队的动作比他们想象的更快、更狠。
“我要见我的律师。”他说。
“当然可以。”探员合上记录本,“但在那之前,你将被以‘涉嫌蓄意伤害、危害公共安全、以及可能参与跨国犯罪组织’的罪名正式逮捕。根据新加坡法律,这些罪名足够让你在这里待上很长时间。”
手铐再次戴上,这次更紧。
张维安被押出审讯室时,在走廊里看到了林晓和一名新加坡律师。林晓对他点点头,表情平静。
那一刻,张维安明白了——余年的团队不仅准备了医学证据、监控证据,还准备了完整的法律攻击链条。他们在新加坡不是仓促应战,而是有备而来。
他被带进拘留室,铁门在身后关闭。
窗外,雷声滚滚,暴雨终于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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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沙酒店套房,埃利奥特·吴站在窗前,看着雨幕中的城市。
手机响了无数次,有媒体的,有合作伙伴的,有诺亚资本“上面”的。他一个都没接。
张维安被捕的消息已经传开,论坛组委会正在紧急开会讨论是否取消他明天的演讲环节。媒体记者们堵在酒店大堂,等着采访他。
他完了。
即使最终法律上能脱罪,学术声誉也已经崩塌。一个卷入“论坛投毒案”的伦理学家,还有什么资格谈论伦理?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一条加密信息:
“立即退房,去樟宜机场t2,有人接应你飞往雅加达。不要带任何电子设备,不要联系任何人。”
埃利奥特·吴看着这条信息,苦笑。
跑?像周长青一样,躲到另一个国家,然后等待下一次被利用或被抛弃?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选择伦理学专业的初衷——想要为科学设立边界,想要保护那些可能被技术伤害的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边界变成了可以交易的商品?保护变成了伤害的遮羞布?
窗外的暴雨越下越大,仿佛要洗净这座城市的每一寸表面。
埃利奥特·吴放下手机,没有回复。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写一封邮件。收件人是论坛组委会主席、新加坡国立大学校长、以及三家国际顶尖学术期刊的主编。
邮件标题:关于近期争议的完整说明及我的辞职声明。
他写了很久,删删改改,最终在正文开头写下:
“我犯了一个学者可能犯的最严重的错误:我让自己相信,只要目的足够崇高,手段可以妥协。我错了……”
按下发送键时,他的手在颤抖,但心中某个沉重的东西,似乎松动了。
窗外,暴雨未歇。
但黎明总会到来。
即使是最深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