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渐密,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中。
许婕继续工作,屏幕上的代码像雨丝一样流淌。
---
伦敦,深夜。
杨丽娅站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看着海德公园在夜色中沉睡的轮廓。手机震动,一条加密信息:
“余年团队已抵达伦敦,今天出现在路演现场。他们在调查‘生命方舟’。”
她回复:“知道了。保持观察,不要介入。”
“需要向赵老汇报吗?”
“暂时不用。赵老说过,这件事让我们‘自行判断’。”杨丽娅打字,“记住我们的定位——观潮者。潮水往哪个方向涌,我们就往哪个方向看,但不涉足。”
“明白。但楚啸天那边……”
“与我们无关。”杨丽娅语气平淡,“楚啸天的信托在‘生命方舟’有投资,那是他自己的布局。赵老的态度很明确:不阻止,不参与,不评价。”
这是典型的赵老风格——在局势明朗前,永远保持距离,保留所有选项。杨丽娅深知这一点,所以她选择来伦敦,不是为了代表谁,而是为了看清潮汐的方向。
窗外,伦敦的雾气开始升起,模糊了城市的轮廓。
杨丽娅从行李箱夹层取出一个小巧的设备,看起来像普通的移动电源。她按下隐蔽的开关,设备发出轻微的嗡鸣,屏幕亮起,显示出一幅动态信号图谱——附近所有电子设备的无线信号都以光点的形式呈现。
其中一个光点特别明亮,来自街对面酒店的某个房间。
余年团队的位置。
她没有关闭设备,而是将其放在窗台上,任由它继续扫描。
作为观潮者,她需要知道所有船的位置和动向。余年是一条船,楚啸天是另一条,而那些投资“生命方舟”的资本是更多的船。潮水会把他们推向哪里?谁会触礁?谁会抵达彼岸?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一个没有存储的号码。她接起,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一个经过处理的声音:
“杨小姐,伦敦的风景如何?”
“雾很大,看不清。”杨丽娅回答。
“雾里看花,才最安全。”声音说,“赵老让我问你,潮水有转向的迹象吗?”
“目前还在往‘生命方舟’的方向涌。”杨丽娅说,“但海底有暗流。余年团队在调查数据来源,如果他们在简报会上拿到确凿证据,潮水可能会突然转向。”
“我们需要在潮水转向前,知道所有暗礁的位置。”声音停顿,“继续观察。如果余年需要‘助力’,可以在不暴露的前提下,提供适当的信息。但记住——我们不是划船的人,我们只是看潮的人。”
电话挂断。
杨丽娅放下手机,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出她复杂的眼神。
她曾是赵老最信任的联络人之一,负责在各方势力间传递信息和平衡关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看到了太多——赵老的谨慎有时近乎冷漠,余年的执着有时近乎天真,楚啸天的精明则充满了危险。
所以她选择成为“观潮者”。不站队,不承诺,只在必要时提供一点推动力,让潮水按照应有的方向流动。
但什么才是“应有的方向”?她越来越不确定。
余年……她想起那个在东海几次交锋的年轻律师。他执着,聪明,有原则,但不懂妥协。这样的人,在赵老眼中是“需要引导的力量”,在楚啸天眼中是“需要清除的障碍”。
而在她眼中呢?
也许,是一个在潮水中试图逆流而上的傻瓜。
但有时候,正是这样的傻瓜,才能让潮水改变方向。
她决定,明天去亲眼看看这个傻瓜,如何在公爵的宅邸外,试图撼动一艘满载资本的巨轮。
---
次日清晨,海德公园附近。
余年穿着休闲外套,背着双肩包,像普通游客一样沿着公园外围散步。他手里拿着手机,看似在拍照,实则通过摄像头观察公爵宅邸的建筑结构。
那是一栋乔治亚风格的三层建筑,红砖墙,白色窗框,门前有石阶和铸铁栏杆。简报会在二楼东侧的会议室——根据程日星获取的建筑图纸,那里有三扇落地窗,正对公园方向。
他在距离宅邸约五十米的长椅上坐下,从背包里取出望远镜,假装观察树上的鸟。
透过望远镜,他能看到二楼窗户内晃动的人影。第三扇窗前,一个亚裔男性正端着咖啡站在那里,神情焦虑。
李明远。
余年用手机拍下照片,发给程日星:“确认目标位置,东侧第三窗。”
很快回复传来:“监听设备已校准对准。另外,检测到异常信号扫描,来源可能是杨丽娅所在的酒店方向。她可能在监视我们。”
“让她看。”余年回复,“有时让对手看到你的动作,反而能隐藏真实意图。”
他收起望远镜,站起身,继续向前走。
经过宅邸正门时,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缓缓驶入,停在台阶前。车门打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下车——彼得·霍华德爵士。
紧随其后的,是杨丽娅。
她今天穿着简约的黑色套装,头发挽起,戴着墨镜。下车时,她似乎无意地朝余年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跟随霍华德爵士进入宅邸。
大门关闭。
余年继续向前走,没有回头。
他知道,游戏已经开始了。
而这场游戏的棋盘,比任何人想象的都大。
---
公爵宅邸二楼会议室。
李明远站在窗边,手里的咖啡已经凉了。他看着窗外公园里散步的人群,想象着如果自己现在转身离开,走出这栋房子,走进阳光下,会是什么感觉。
但他不能。母亲每个月的治疗费,帝国理工的博士后职位,还有那些他不敢细想的“后果”……都像无形的锁链,把他锁在这里。
“李博士,请入座,简报马上开始。”一个温和的声音说。
李明远转身,看见杨丽娅站在门口,墨镜已经取下,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他点点头,走到会议桌旁坐下。二十人的会议室,坐满了穿着考究的投资人和科学家。气氛安静而严肃。
彼得·霍华德爵士坐在主位,清了清嗓子: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探讨一个可能改变人类健康未来的项目……”
简报开始。
而在街对面的酒店房间里,程日星戴着耳机,监听设备捕捉到的声音振动正通过算法转化为清晰的对话。
与此同时,杨丽娅放在窗台上的信号扫描设备,也在默默记录着一切。
伦敦的雾气还没有散去,笼罩着这座城市,也笼罩着这场光与暗的无声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