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要在这个关键时刻介入,要么夺取哀歌的核心,要么...毁灭一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叶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眸中,那纯白的光芒已经彻底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透明”——一种能够看穿万物本质的清澈。
“找到了。”他轻声说。
声音不大,却传遍了山谷的每一个角落。
与此同时,灵汐眉心的荆棘王冠,与天空中的源初律影,同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探测完成了。
核心的位置,已被锁定。
冷轩(此世身)的身影则如同鬼魅,在血色屏障的掩护下时隐时现。
他的每一次移动都并非简单的直线或折线,而是遵循着阴影与光线在激烈能量冲刷下产生的、瞬息万变的缝隙。
他仿佛融入了虎娃血气蒸腾所产生的、那些摇曳不定的暗红之中,又似乎独立于其外,自成一片寂静的阴影领域。
手中那对吸收了太多阴影与死亡气息的短刃“影殇”与“寂灭”,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刃身不再是纯粹的金属质感,而是覆盖着一层不断流淌、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黯影。
它们划出的轨迹,刁钻狠辣到了极致,往往在间不容发之际,从哀歌幽灵挥舞的虚幻利爪缝隙间、从祭司虚影吟唱时波动的精神涟漪薄弱处切入。
每一次刃光的闪烁,都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布帛被最锋利的剪子裁开的“嗤”声,精准地抹过一只哀歌幽灵或祭司虚影的“要害”——那些并非实体器官,而是由纯粹负面情绪凝聚、维系其形态与行动能力的能量节点。
被击中的幽灵或虚影,动作会骤然僵直,随即那扭曲的面孔上仿佛闪过一丝解脱般的空白,紧接着整个形体便如同被戳破的气泡,或者被投入热水的冰晶,迅速崩解、淡化,重新化为一股股无序而散乱、颜色暗沉的能量流,被周围庞大的哀歌漩涡缓缓吸摄回去。
然而,这种消散并非毫无代价,每一次成功的“抹杀”,短刃上附着的黯影似乎也会被那崩解的负面能量侵蚀、消耗少许,刃身的流动黯光会出现瞬间的黯淡,需要冷轩灌注自身的力量才能重新恢复那致命的锋锐。
雪瑶(本体与此世身)此刻也顾不得保留。
两人一左一右,分立叶辰两侧稍后的位置,她们的面容依旧清冷如月,但微微抿紧的唇线和额角细密的、并非因疲惫而是因极致专注而渗出的晶莹汗珠,显露出她们承受的压力。
本体与此世身之间,气息以一种奇特的频率共振相连,仿佛有两轮无形的明月在她们之间交相辉映。
月光领域被她们全力展开,那清冷的月辉不再仅仅是洒落,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最坚韧光滑的丝绸,又像是月光下的潮汐,层层叠叠、绵绵不绝地涌动而出,主动包裹在平衡领域的外围。
月辉与哀歌漩涡那粘稠的紫黑色能量接触时,发出“滋滋”的轻微声响,并非激烈的对抗,而是一种柔和的、持续的净化与中和。
清冷的月光极大地削弱了无孔不入的哀歌精神冲击,仿佛在众人脑海周围竖起了一道半透明的、滤过杂音与毒质的屏障。
同时,这月辉所化的柔韧防线,紧密贴合在虎娃那炽烈刚猛的血气屏障之外,刚柔并济。
每当有特别强烈的能量冲击或者凝聚的精神尖刺试图突破血气屏障时,月辉便会泛起一阵密集的涟漪,如同水波卸力般,将那冲击的锐度和强度分散、化解,为虎娃的屏障分担压力,也使得整个防御体系更加持久稳固。
凛音的战歌也陡然拔高,音调变得更加铿锵、急促,仿佛冰河炸裂,又似金铁交鸣。
她的双眸熠熠生辉,瞳孔深处仿佛有战火的纹章在燃烧,纤巧的身躯挺得笔直,每一个音符都从她喉咙深处迸发,不再是单纯的旋律,而是灌注了坚定意志与纯净精神力的有形力量。
这战歌化作无形的波纹,精准地落在前方奋战的虎娃与冷轩身上。
虎娃身上蒸腾的血气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翻涌得更加磅礴有序;他眼中偶尔因对抗庞大负面情绪而产生的细微烦躁与暴戾,也在铿锵战歌的洗涤下迅速平复,重新被磐石般的战意取代。
冷轩那如同鬼魅般飘忽的身影,在战歌加持下,似乎与周围阴影的融合更加彻底,动作间的滞涩感进一步减少,每一次出手的时机把握也显得越发精妙,仿佛能预判到那些能量节点最脆弱的瞬间。
战歌同样回荡在叶辰、雪瑶以及凛音自己耳边,如同一根无形的锚链,将她们在狂暴精神浪潮中有些摇曳的心神牢牢稳定,潜能被适度地激发,注意力提升到极限。
叶辰对身外激烈的攻防仿佛充耳不闻。
他的身体依旧保持着盘坐的姿态,纹丝不动,连衣角都未曾被周围激荡的能量吹拂。
呼吸变得极其悠长缓慢,胸膛的起伏微不可察。
他已然闭目凝神,将全部的意识、意志,乃至灵魂的触角,都毫无保留地沉浸在那通过太初之息建立的、玄妙无比的共鸣网络之中。
这网络以他为核心,灵汐的王冠探针为延伸的触须,源初律影的调和感知为解析的枢纽,构成了一个精密而脆弱的探查体系。
在他的意识感知里,外界的刀光剑影、能量轰鸣、战歌激荡全部褪去,化为模糊的背景噪音。
他仿佛化身为一个超然的观察者,剥离了肉身的束缚,沿着灵汐王冠探针在哀歌能量海洋中艰难开辟出的那条细微、却坚韧无比的路径,不断深入。
源初律影那独特的、对万物波动与平衡有着天生敏锐的感知力,被太初之息放大和调和,成为他在这片混沌黑暗中最为可靠的“眼睛”与“耳朵”。
他“看”向了哀歌漩涡的最深处。
那是一片彻底颠覆常人感知的领域。
粘稠得如同液态紫水晶的悲恸能量构成了永恒的背景,但这“紫水晶”并非静止,它在不停地流动、旋转、翻涌,内部充斥着无数难以名状的杂质——那是亿万破碎的记忆片段,有些是模糊的景象:崩塌的宫殿、熄灭的恒星、枯萎的世界树;有些是断续的声音:临终的叹息、绝望的祈祷、文明最后的钟鸣;更多的是扭曲的痛苦面孔,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融化的蜡像,不断变化着种族、年龄、性别,唯一不变的是那刻骨铭心的绝望与哀伤。
还有无数绝望的嘶吼,这些嘶吼并非声波,而是直接作用于感知层面的精神冲击,它们在这里沉浮、碰撞、湮灭,又不断有新的产生,永无休止。
这里就是悲恸的源头,绝望的巢穴,一切正面情绪的死敌。
寻常的精神力哪怕只是稍微探入此地边缘,瞬间便会被那无处不在的悲恸意蕴缠绕、渗透,如同落入强酸中的金属,迅速被腐蚀同化,成为这悲恸之海中又一缕微不足道的哀叹,反而壮大其威势。
灵汐的王冠探针之所以能艰难前行,全靠其本身坚韧无比的精神本质以及太初之息的隔绝与庇护。
此刻,叶辰的感知,便如同穿着由太初之息编织成的、最精微“隔绝服”的深海潜水员,沿着探针的轨迹,缓缓向着那黑暗的核心下潜。
下潜的过程是对意志力的极致考验。
他无法完全屏蔽那些汹涌而来的信息流。
他“听”到了亿万生灵在各自生命终点,或在文明覆灭时刻发出的绝望哭泣,这些哭泣汇聚成震耳欲聋却又无声无息的悲鸣巨浪,冲击着他的意识壁垒。
他“看”到了无数辉煌或平凡的文明,在灾变、战争、自我毁灭或不可抗力面前,最后时刻的挣扎与毁灭图景,繁华转瞬成空,生命如尘埃般消散。
他更深刻地“感受”到了那种失去一切希望、眷恋、温暖,最终归于冰冷虚无的极致痛苦。
这种痛苦并非单纯的悲伤,它混合着不甘、愤怒、眷恋、恐惧,最终沉淀为彻底绝望的顽石。
这些负面情绪是如此庞大、精纯、古老,层层叠叠,足以在瞬间摧毁任何未曾经历过同等洗礼的坚固心智,使其要么疯狂,要么彻底沉沦,成为悲恸的一部分。
然而,叶辰的意志,在经历了太初之息的长期洗礼与锤炼后,仿佛被淬炼、提纯成了某种更本质、更接近于“存在”本身的东西。
它并非坚不可摧的顽铁,而是如同深邃的夜空,可以容纳无尽的黑暗,却依然保持其自身的广袤与静谧;又如同流淌的泉水,可以映照出一切的污秽与悲伤,却始终保持着向前的流动与内在的清澈。
他承受着这股足以湮灭星辰的负面冲击,纯白的意识核心如同风暴眼中那唯一平静的点,又如定海神针,任凭外界精神怒涛如何汹涌澎湃,我自岿然不动。
他并非麻木,而是以一种绝对的冷静与客观,去分析、过滤着这些海啸般的信息流。
他在痛苦中辨识其构成,在绝望中寻找其脉络,在毁灭中观察其轨迹。
他在理解,而非对抗;在洞察,而非沉溺。
这是一个极其漫长而又短暂的过程。
在现实层面,可能只过去了短短一瞬,但在叶辰的意识深处,却仿佛经历了无数文明的生灭轮回。
终于,在穿透了不知多少层由高度压缩的悲恸能量构成的厚重屏障,避开了无数个伪装成记忆陷阱或情绪旋涡的精神陷阱之后,他的“目光”——那由太初之息引导、源初律影解析的复合感知——牢牢锁定了一个点。
在那哀歌漩涡最绝对的核心处,万般悲恸与绝望的最终归宿,悬浮着一个物体。
它大约一人高低,形态并非规则的多面晶体,更像是一颗……由无数最黑暗、最痛苦的记忆碎片,以及被压缩到极致的、精纯得令人心悸的负面情绪本源,强行糅合、扭曲、锻造而成的暗紫色“心脏”。
它并非生物器官,却有着类似心脏的搏动,缓慢而有力,每一次收缩,都仿佛将周围翻涌的悲恸能量狠狠吸入;每一次膨胀,又将更加精炼、更富侵蚀性的绝望意蕴喷射出来,引动着整个哀歌漩涡的能量潮汐随之涨落。
这颗“心脏”的表面布满了复杂无比、如同活物血管般蜿蜒凸起的能量脉络,这些脉络并非静止,而是在不断蠕动、闪烁,里面流淌着比周围液态紫水晶更加深邃、接近墨黑色的能量。
它整体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都要冻结、意识都要僵硬的极致悲恸与绝望意蕴,那是所有哀歌的源头,是这道投影存在的根基与力量中枢。
就是它!这道哀歌之主投影的——悲恸之核!
找到目标的瞬间,一股强烈至极的、源自生命本能与高层次能量相互排斥的危机感,如同高压电流般顺着共鸣网络凶猛反馈回来!灵汐的王冠探针前端,那一点用于感知和维持路径的微光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仿佛在狂风中摇曳的烛火,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声,似乎再多接触一瞬,这根坚韧的探针就会被那核心散发出的绝对悲恸彻底污染、崩断。
源初律影传来的调和波动也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紊乱和尖锐的杂音,那原本圆融平衡的感知像是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波纹狂乱,显然,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等纯粹而强大的负面之源核心,对它秉持的“平衡”与“调和”本质是一种巨大的冲击和负担,甚至可能造成某种本源性的损伤。
叶辰的意识如同最精密的锁扣,牢牢锁定着那颗不断搏动的暗紫色“心脏”,无视了反馈回来的剧烈不适与警告信号。
确认目标只是第一步,真正的难题,此刻才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如何摧毁它?
他的感知清晰地“看”到,那悲恸之核的周围,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缠绕着层层叠叠、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哀歌法则壁垒!这些壁垒肉眼不可见,甚至寻常能量探测也难以察觉,但在叶辰此刻的感知下,它们呈现为无数细密、复杂、不断流转变化的暗紫色符文与纹路构成的球形罩壳,紧密地包裹着悲恸之核。
这些符文并非静止,它们如同拥有生命般游走、组合,散发出一种绝对的“悲恸”领域——任何试图穿透这层壁垒的能量或物质,首先需要面对的不是硬性的阻挡,而是其蕴含的、足以扭曲心智、侵蚀本质的极致悲恸意蕴的感染与同化。
这就像一个用“悲伤”和“绝望”本身构筑的、概念性的绝对防御圈。
任何常规意义上的能量攻击,无论是炽热爆裂的火焰、锋锐无匹的金气、厚重沉稳的土石,还是圣洁净化之光、侵蚀吞噬的黑暗,一旦靠近这层壁垒,其能量结构中蕴含的“属性”和“意志”,都可能被这极致的悲恸意蕴所渗透、感染、扭曲。
火焰可能会失去燃烧的斗志,变得冰冷而哀伤;金气可能会失去锋锐的意志,变得钝拙而绝望;光明可能会被蒙上灰色的阴霾,失去净化的力量;黑暗可能会被更深沉的悲哀吞噬,失去其侵蚀的活性。
最终,这些攻击非但不能伤及悲恸之核分毫,反而可能如同为哀歌的火焰添柴加薪,被其吸收、转化,成为壮大其力量的养分。
甚至连虎娃那至阳至刚、充满生命蛮荒气息的血气,或者冷轩那诡谲难测、源于寂静与死亡的阴影之力,恐怕也难以真正突破这层本质上是规则层面、专门针对“能量意志”与“存在情绪”的防御。
强行攻击,只会让攻击者的力量成为悲恸之核“悲伤”的一部分,使其更加壮大、凝实。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以力强攻,正中其下怀。
必须以巧破之,以理克之。
叶辰的纯白意识核心在重压之下,反而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空明状态,与体内那缕太初之息的连接愈发深邃、紧密。
仿佛有一扇古老的门户在他的意识深处缓缓打开,无数关于力量本质、能量转化、规则相生相克的碎片化明悟,如同涓涓细流,又似星辰闪烁,在他那纯白的心湖中流淌、碰撞、重组。
太初之息作为一切之始、万物源初的一缕气息,它本身并不具备特定的“属性”或“情绪”,它更接近于一种“可能性”,一种“空白的状态”,一种能够包容、衍化、调和万物的基底。
正因如此,它或许能避免被单纯的“悲恸”所同化。
但仅仅不被同化还不够。
要摧毁悲恸之核,需要一种能够真正作用于其核心法则,能够“化解”而非简单“对抗”,能够“重构”或“中和”其存在根基,而非仅仅从外部“毁灭”其形态的方式。
叶辰的意识,如同最高明的工匠与最冷静的学者,再次投向了那搏动不休的暗紫色核心,以及核心周围,那看似无懈可击的哀歌法则壁垒。
他的感知细细扫描着壁垒上那些游走的符文,分析其能量流动的规律,感受其悲恸意蕴的强弱变化,甚至尝试去理解那些破碎记忆碎片在壁垒中循环往复所代表的含义。
他在寻找,寻找那严密防御体系中可能存在的、哪怕一丝一毫的不谐之处,寻找那极致悲恸中是否蕴藏着连其自身都未曾察觉的、属于“存在”本身的矛盾或脆弱。
突破口,究竟在哪里?是某个符文转换的瞬间间隙?是悲恸之核搏动时能量输出的周期性薄弱?还是那无数痛苦记忆碎片中,是否还残留着一丝未被彻底磨灭的、对“生”的眷恋或对“悲”的质疑?他需要找到一个切入点,一个能够让太初之息,或者某种基于太初之息衍化出的力量,真正触及并动摇其根本的切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