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工厂50亿欧元，三个就是150亿。钱不是问题，问题是人才。”林澈看着汉斯，“我们需要更多像您这样的人——既懂德国制造的精髓，又愿意接受中国科技的理念。”
汉斯沉默了一会儿。他想起自己刚加入星海时，中国同事对他的称呼：“德国老师傅”。现在，工厂里的年轻德国工程师开始叫他“中国通”。
“我会推荐一些人。”汉斯最终说，“我在宝马、大众、奔驰都有老同事，很多已经退休或者临近退休。他们有经验，有时间，也有热情——想造一辆真正的好车，而不是被成本绑架的工业品。”
“那就拜托您了。”林澈举起咖啡杯，“以咖啡代酒，敬您一杯。”
两人碰杯。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但回味里有一丝甘甜。
“林先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汉斯忽然说。
“请说。”
“您为什么要投资这样的奶茶店？”汉斯环顾四周，“星海是做硬科技的，电动车、芯片、电池……这些才是改变世界的东西。奶茶店，太……太轻了。”
林澈笑了。他指着店里那些年轻人：“汉斯，您看他们。那个穿格子衬衫的，是柏林工业大学ai实验室的博士生，在写关于自动驾驶伦理的论文。那个戴眼镜的女生，是初创公司的ceo，在做固态电解质材料。那个在角落里敲代码的，是自由程序员，正在为星海的开放平台开发应用。”
“这些人，是技术的未来。但他们也需要一个地方，在深夜工作时喝杯热饮，遇到同行聊聊天，甚至偶然碰撞出一些想法。”
他顿了顿：“硬科技很重要，但科技最终要服务于人。而人，需要生活，需要温暖，需要那些看起来‘很轻’的东西。”
汉斯若有所思。他想起了自己的孙女莉莎——她喜欢科技，但也喜欢和朋友逛街、喝奶茶、看演唱会。如果星海只是一家冷冰冰的科技公司，她可能不会那么向往。
“所以这家店，”汉斯明白了，“是一个‘接口’。连接技术和生活，连接工作和休闲，连接中国和德国。”
“对。”林澈点头，“而且，它也在做实验。”
“什么实验？”
“你看那个机械臂。”林澈指向柜台，“它的控制系统用的是星海自研的工业物联网芯片，但算法是柏林本地团队开发的。茶叶来自中国，牛奶来自德国本地牧场，配方是算法根据用户反馈不断优化的。”
“这家店，是一个微缩的‘全球化供应链’实验场。我们在测试：中国的硬件+德国的工艺+本地化的运营，能不能创造出新的价值。”
正说着，店里进来一群年轻人，看起来是刚结束派对的大学生。他们好奇地看着机械臂调茶，拍照发社交媒体，然后热烈讨论着什么。
“他们在讨论星海03的续航是不是真的能达到2000公里。”汉斯听懂了德语对话，“有人说是营销噱头，有人说亲自试驾过。”
林澈笑了。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让科技成为普通人日常讨论的话题，而不是实验室里的神秘东西。
“汉斯，您知道吗？”林澈忽然说，“在中国，有一句话叫‘接地气’。意思是，再高大上的东西，也要和普通人的生活连接起来。这家奶茶店，就是星海在德国的‘接地气’尝试。”
汉斯喝完了最后一口茶。奶盖已经融化，和茶汤混合成一种温暖的口感。
“我想我孙女会喜欢这里。”他说，“她下周来柏林看我，我要带她来这里，告诉她：爷爷工作的公司，不仅造很酷的车，也关心人们喝什么茶。”
两人离开奶茶店时，已经是凌晨四点。
街道上开始有清洁车工作，远处传来早班电车的声音。柏林的天空还是深蓝色，但东方已经隐约泛白。
“林先生，您接下来去哪儿？”汉斯问。
“回酒店，开一个视频会议。”林澈看了看手表，“北京那边是上午十点，要和宁德时代谈固态电池合资工厂的细节。”
“您不休息？”
“在车上睡一会儿。”林澈指向停在路边的一辆星海03，“这车有‘小憩模式’，座椅可以放平，空调会自动调节，还会播放白噪音。我设置了半小时的闹钟。”
汉斯看着林澈坐进车里，座椅缓缓放倒，车窗玻璃调成隐私模式。车辆安静地启动，驶向酒店方向。
他站在原地，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自己刚加入宝马时，一位老工程师对他说的话：“汽车不是机器，是梦想的容器。你造的每一辆车，都装着别人的生活、别人的故事、别人对未来的想象。”
那时他不完全理解。但现在，看着那辆载着林澈远去的星海03，他明白了。
这辆车里，装着一个中国企业家的全球梦想。
装着一个德国老工程师的职业尊严。
装着成千上万用户的出行自由。
也装着，像这家奶茶店一样，看似微小却真实的生活温度。
硬科技和软生活，从来不是对立面。
而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一面刻着改变世界的雄心，一面印着温暖日常的细节。
汉斯深吸一口凌晨清冷的空气，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他要回家睡一会儿，然后明天——不，今天——继续去工厂，造那辆要送给孙女的、完美的星海03。
而此刻，城市的另一端，林澈在车里并没有立刻睡着。
他看着车顶的天窗——那是一块智能玻璃，可以显示星空图。此刻显示的是真实的柏林夜空，根据实时天文数据生成。
一颗流星划过虚拟的星空。
林澈想起重生前的那个夜晚，他躺在出租屋里，看着斑驳的天花板，手里攥着那张中了800万的彩票。
那时的他，只想赚钱，只想改变自己的命运。
而现在，他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星海全球五万多名员工，几十万供应链上的工人，数百万选择星海产品的用户，还有那些因为星海的投资而能继续研发的科学家、工程师……
责任很重。
但当他想起刚才奶茶店里那些年轻人的笑脸，想起汉斯说起孙女时的温柔眼神，想起全球各地那些因为星海而发生的微小改变——
他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车载系统发出轻柔的提示音：“林总，距离目的地还有八分钟。检测到您的心率偏高，建议进行两分钟的正念呼吸。需要我引导吗？”
“需要。”
“好的。请闭上眼睛，跟随我的声音：吸气……四秒……呼气……六秒……”
林澈闭上眼睛。
车在柏林清晨的街道上安静行驶，像一艘在夜色中航行的船。
船上有他的梦想，有无数人的期待，有一个国家产业升级的使命，也有那些深夜奶茶店里，温暖而真实的人间烟火。
这一切，都将驶向同一个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