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郊外,星海超级工厂灯火通明。
这座三个月前才提前投产的工厂,此刻正以每分钟一辆的速度下线星海03。全自动化的生产线上,机械臂挥舞的轨迹像一场精密的舞蹈——车身焊接、电池包安装、内饰装配、质量检测,每一个环节都精确到毫米级。
在总装线的末端,第10,027辆星海03缓缓驶下生产线。车头的深蓝色logo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挡风玻璃内侧贴着一张临时标签:“订单号eu--0,客户:慕尼黑,汉斯·穆勒”。
这个汉斯·穆勒,就是那位五十八岁的前宝马底盘工程师,现在是星海柏林工厂的高级技术顾问。他给自己订购了一辆顶配的星海03,选装了特殊的底盘调校套件和柏林工厂纪念版内饰。
此刻,汉斯本人就在生产线旁。他穿着星海的工装,手里拿着平板电脑,记录着每一辆下线的车辆数据。虽然已经过了午夜,但这位老工程师的眼睛依然锐利如鹰。
“第42号工位的扭矩扳手数据有0.3牛·米的偏差。”汉斯指着屏幕上的红色警示,“虽然还在公差范围内,但连续三辆车都出现同样的偏差,说明工具需要校准。”
年轻的中国工程师小王立刻跑去处理。汉斯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三十年前自己在宝马工厂的时光——那时候,这样的细微偏差根本不会有人在意。德国工艺讲究的是“大概准确”,而不是“绝对精确”。
但星海不一样。林澈定的质量标准是:零缺陷。
不是“接近零缺陷”,是真正的零。每十万辆车的故障率目标:0。目前实际数据:1.2。就这1.2,还让质量总监被扣了三个月奖金。
“汉斯,您该休息了。”工厂厂长走过来,是个四十岁的中国女性,清华大学机械工程博士,在特斯拉上海工厂干了八年,去年被挖到星海,“连续工作十六小时了。”
“睡不着。”汉斯摇头,“你知道我这辆车要送给谁吗?”
“谁?”
“我的孙女,莉莎。”汉斯脸上露出罕见的温柔,“她下个月十八岁生日。我答应她,如果星海03能在她生日前交付,我就送她一辆作为成年礼物。”
他调出手机里的照片:一个金发少女,在慕尼黑大学的实验室里做化学实验。“她想学材料科学,研究更好的电池。她说,爷爷你在造改变世界的车,我也想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厂长沉默了。她想起自己十岁的女儿,在合肥上小学,每次视频都说“妈妈你什么时候回家”。
“所以这辆车必须完美。”汉斯收起手机,“不能有任何瑕疵。因为这不是一辆车,是一个爷爷对孙女的承诺,是一个老工程师对新一代的期许。”
生产线继续运转。第10,028辆下线,第10,029辆……
凌晨三点,汉斯终于离开工厂。他没有回家,而是开车去了柏林市区——不是回自己的公寓,是去一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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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柏林米特区,奥古斯特街。
这条街以画廊和设计工作室闻名,但最近新开了一家店,在本地年轻人中很火:“硅基实验室·智能茶饮”。
店面不大,六十平方米,装修风格是极简的科技风加一点北欧的温暖。墙面是裸露的水泥,但嵌入了可编程的led灯带,实时显示着柏林市的空气质量、温度、湿度数据。柜台后面没有店员,只有三台机械臂——一台负责泡茶,一台负责加料,一台负责封盖。
菜单也很特别:
· 硅基乌龙奶盖(配料:安溪铁观音+海盐奶盖+可食用纳米碳管装饰)
· 量子珍珠奶茶(珍珠是分子料理技术制作的“爆珠”,内馅随机)
· 固态电池特调(抹茶+螺旋藻+电解质补充剂,号称“程序员续命水”)
· 光刻胶拿铁(黑咖啡+活性炭粉,味道苦涩但醒脑)
店里的屏幕上播放着星海03的发布会视频,角落里堆着几本科技杂志和创业公司的宣传册。此刻虽然是凌晨,但还有七八个年轻人在店里——有的是刚下班的白领,有的是赶论文的学生,有的是创业团队的成员在开会。
汉斯推门进来时,门上的传感器发出轻柔的提示音:“晚上好,汉斯先生。老规矩,硅基乌龙奶盖,少冰,三分糖?”
“今天要热的。”汉斯在自助终端上点单,“再加一份‘硬件工程师套餐’。”
“好的。请稍候三分钟。”
汉斯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寂静的柏林街道,偶尔有电动车悄无声息地驶过。店里播放着轻电子音乐,声音不大,刚好能盖住机械臂工作的轻微嗡鸣。
这家店是星海德国子公司投资的一个“创新实验项目”。投资额不大,50万欧元,占股30%。初衷很简单:给柏林的科技从业者提供一个非正式的交流空间。但没想到,开业三个月就成了本地科技圈的小地标。
“汉斯先生,您的餐点。”
机械臂将一个托盘送到桌前。托盘上是热腾腾的乌龙奶盖,以及一份三明治——全麦面包夹着烟熏三文鱼、牛油果、还有一层黑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汉斯指着黑色层问。
“可食用竹炭面包片,富含膳食纤维和矿物质。”机械臂的语音系统回答,“根据您的体检数据推荐——您上周的胆固醇指标偏高。”
汉斯苦笑。星海给所有员工提供免费的年度体检,数据直接接入公司的健康管理系统。没想到连奶茶店都能调用这些数据。
他喝了口茶,温度刚好。奶盖的咸香和乌龙的醇厚融合得很好——这要归功于背后那个调茶算法,据说训练数据来自中国、日本、台湾三地上百家顶级茶饮店的配方。
“汉斯!”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汉斯抬头,看见林澈走了进来。
这让他很意外。虽然知道林澈这周在柏林,但没想到会在凌晨三点,在一家奶茶店遇到他。
“林先生,您也……”
“睡不着,出来走走。”林澈在对面坐下,点了一杯光刻胶拿铁,“工厂那边说您刚走,我想您可能会来这里。”
机械臂很快送来咖啡。林澈喝了一口,皱皱眉:“真苦。”
“为什么要喝这个?”汉斯问。
“提醒自己,技术突破的过程就像这咖啡——苦涩,但能让人清醒。”林澈看着窗外的夜色,“汉斯,您觉得柏林工厂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汉斯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效率很高,质量很好,但……有点太紧张了。工人们三班倒,工程师们每天工作十二小时以上。短期可以,长期会出问题。”
“您觉得该怎么改善?”
“增加人手,降低每个人的工作时间。德国法律允许的最大周工作时间是48小时,但我们很多人已经超过60小时了。”汉斯顿了顿,“我知道中国公司习惯加班文化,但在德国,这不仅是法律问题,更是文化问题。我们需要平衡。”
林澈点头。这正是他最近在思考的问题。
星海在全球扩张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个根本性的矛盾:中国速度 vs 当地文化。
在中国,为了赶工期,工人可以睡在工厂;工程师可以连续熬几个通宵;供应链可以在三天内完成平时需要三周的调整。这种“战时状态”的工作节奏,是星海能够快速崛起的重要原因。
但在德国不行。在北美也不行。
“我们正在调整。”林澈说,“柏林工厂下个月开始,实行‘弹性工作制+强制休假’。所有员工每年必须休满30天年假,连续工作六天必须休息一天。加班需要申请,且每月不能超过36小时。”
“工人们会欢迎这个政策。”汉斯说,“但产能会下降。”
“所以我们需要建更多工厂。”林澈调出手机里的地图,“正在谈的选址:斯图加特、莱比锡、汉堡。加上现有的柏林工厂,四个工厂形成网络,互相备份,产能可以灵活调配。”
“投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