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9月10日。沙中市,执行长官邸。这一天的落日,将这座由再生水泥预制板建成的行政首脑府邸染成了一种病态的暗红色。保罗执行长站在三楼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手中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拿着茶杯,而是死死攥着一叠皱巴巴的剪报,那是国际金融媒体以及各家媒体对“坦金银行”惨案,以及后续的对于金沙内部不和的猜测和追踪报道。其中,很多国际专家和分析者认为,金沙内部的执行长和总统的矛盾正在加剧,保罗执行长的任期进入了“垃圾时间”,在2014年3月的执行长不信任投票中,保罗必将被继任者打败和取代。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只有走廊漏进来的微弱光芒,和保罗指间明灭的古巴雪茄火星。空气中混合着陈旧的烟草味、昂贵的真皮家具气息,以及一种名为“失败”的腐朽味道。
“又是这该死的三月……这该死的执行长选举法,命运,你可真狠啊。”保罗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碎石磨过,他在黑暗中发出一声神经质的冷笑。
他转过身,打开门,慢慢走到了执行长官邸的一楼大厅,目光落在墙上那面历任执行长画像墙上。在强光灯未开启时的昏暗的黄昏,索菲亚那张干练而充满智慧的画像,仿佛隐没在阴影里嘲笑着保罗的无能。保罗上任已经半年多了,这半年对他而言,不是“变革时代”的崛起,而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两千万美元的进口设备成了众矢之的,五百万美元买来的世界第九排名成了国际笑柄,而他最信任的棋子蒙塔,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抔黄土。保罗的内阁,保罗的执行长办公会,保罗的行政架构,已经完全如风雨飘摇,保罗已经无人可用,命运似乎正如报纸中说到的一样,他的执行长任期,已经进入了“垃圾时间”。或许徐,他此刻能做的,只是等待明年三月民众将他罢免。
“失败的执行长,无能狂怒的业余政客……这就是你们西方报纸给我的评价?”保罗猛地挥手,将桌上一个价值不菲的水杯扫落在地。那水杯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没有碎,却滚到了角落的阴影里,正如他此刻摇摇欲坠的权位。
他痛恨索菲亚制定的那部《执行长选举法》,尤其是这一条:每年三月,只要三分之一的选民投下不信任票,他就得卷铺盖走人。现在已经是九月了,距离明年的“审判日”只剩下半年。他不知道该如何向民众交代,他更不知道如何在民众们的选票面前维持他那卑微的自尊。
“我要雪耻……我必须雪耻!”保罗在大厅里神经质地踱步,脚下的名贵地毯发出的沙沙声,仿佛是他在权力泥潭中挣扎的喘息。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本法语词典上。金沙地区的官方语言是中文和法语,这是金沙数年的惯例,更是时代的遗产。法语让金沙有了和其他非洲国家一样的地位,也是金沙迈向国际化的基石。此刻,保罗联想到自己这一生唯一的闪光点:外交。在索菲亚时期,他曾像一条穿梭在非洲丛林和东欧平原的猎犬,为金沙衔回了与俄罗斯、亚美尼亚以及坦桑尼亚的盟约。
“英美在封锁我们,afdb在绞杀坦金银行,但法国呢?虽然法国也是欧美的主要大国之一,但是高卢人和昂撒人还是有着天生的不同立场的。高卢人毕竟和昂撒人还是有差距的。”保罗眼中的血丝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亮光。
法国是金沙的语言母国,更是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如果金沙能绕过英美的封锁,直接打通与巴黎的关系,获得法兰西的正式承认,获得欧盟内部的钥匙,那么他保罗不仅能分化欧美的金融霸权,更将成为金沙历史上第一个从西欧大国带回“外交承认书”的英雄。毕竟,索菲亚是法国和瑞士双国籍,但是即使强如索菲亚,在索菲亚的执行长任期内,金沙仍然没有和瑞士以及法国建立起任何官方关系。
“天方夜谭?”保罗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带,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自信,“索菲亚能认识法国二把手,但是在她的任内,却不能让法国承认金沙。但是,这不代表索菲亚不行的,我也不行,我保罗难道就不能去巴黎的街头走一遭?探探巴黎方面的口风?”
他知道,自己上任至今,从未真正以执行长的身份出访过。他像一尊被囚禁在预制板官邸里的泥塑,终日与热列茨、石头的制衡作斗争。他上任执行长之后的活动范围,不过是金沙的三座城市。他需要出去,哪怕是以最荒唐的方式,他也要在世界舞台上留下他保罗的足迹。即使在未来,他会迎来被罢免的结局,但是好歹,他也曾经在世界舞台上努力过,留下过自己的印记。即使,是以最荒唐和不可理喻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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