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另一方面,保罗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怀疑。他无法忘记,就在不久前,这些人曾联名写信质疑他的财政决策,无论是露西还是布朗教授,他们都是索菲亚留下的、名为“维护 制度”的绞索。保罗上任半年,几乎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在与这些“旧时代官僚”的内耗中。
“如果你们去了巴黎,露西,布朗,你是在为我保罗工作,还是在为索菲亚的制度继续监控我?”保罗冷笑一声,猛地将档案摔在桌上。
他站起身,走到一楼的那面历任执行长画像墙前。索菲亚那张充满智慧的肖像仿佛正从阴影中注视着他的狼狈。保罗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孤独。现在的金沙行政系统,除了那个狂热效忠的蒙塔——而蒙塔如今已是一抔黄土,他几乎没有可以真正托付后背的盟友。
他转过身,走回了三楼的办公室,他看着另一张石头的档案。如果说露西让他感到威胁,那么石头则让他感到厌恶。那个财政委员、陈默的儿子、索菲亚的丈夫,总是在试图用那本该死的账本勒住他的发展的脖子。若不是石头此刻正在瑞士陪伴索菲亚和陈岩,距离法国近在咫尺,且拥有现成的外交协调的身份,保罗绝不会让这个“讨厌鬼”负责自己的打前站工作。
“权力的游戏,真是讽刺。”保罗走到办公桌旁,猛地按下了内线电话。
“助理,进来。”
片刻后,助理推门而入,脚步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局促。他低着头,不敢直视这位正处于行政焦躁巅峰的执行长。
保罗没有回头,只是用那只颤抖的手指了指桌上被抽出的两份档案,语气冰冷且决绝:“把布朗教授和露西市长的档案拿走。本次访问法国的代表团名单中,划掉他们的名字。他们需要‘留守’金沙,处理沙西的行政和国际医院的医疗事务。明白吗?”
助理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保罗会放弃这两位极具国际影响力的成员,但触及保罗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后,他迅速低头:“是,执行长,我立即重新拟定名单。”
助理拿走了档案,门关上的瞬间,办公室重新陷入死寂。保罗看着窗外延展的中央大道,自言自语道:“看来,这次我只用在法国面对石头这个讨厌鬼了。没有了那些医生的监督,我也许能在那片土地上,走出一条不一样的变革之路。”
2013年9月15日。执行长官邸,办公室。
窗外的风沙渐渐大了起来,敲击着预制板的墙壁。保罗坐在他新购置的大号沙枣木办公桌后,桌上摆放着几份已经签署完毕的外事文件。
助理再次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最终确认的行程单。他注意到执行长今天的精神状态异常亢奋,那是权力与孤注一掷的冒险交织出的病态红晕。
“执行长,这是最后一次细节确认。”助理的声音低沉,“全程将由金沙电视台制作专题纪录片。题目已经拟好了——《变革之门:保罗执行长的西欧破冰之旅》。所有的报纸都会开辟专栏,跟踪报道您的每一天行程。”
保罗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骄傲的弧度。他不仅要雪耻,还要让全金沙、全非洲都看到他的“高调”。他要用这种方式告诉陈默,告诉远在瑞士的索菲亚:保罗的时代,不需要他们的指手画脚也能走向巅峰。
“很好,就要这种效果。”保罗指了指文件,“我们要高调到极点,让那些西方媒体和资本家,以及政客们以为我们带去了巨大的商机。虚实之间,才是外交的最高艺术。”
助理继续汇报:“出访定于2013年9月25日正式开始。随行人员共25人。除去必要的行政协调员,大部分是您亲自挑选的警卫人员,以及执行长官邸的低级秘书和助理,当然,还有我们的三名随行记者。”
保罗听完这份名单,发出一声带着自嘲的苦笑:“25个人,都是基层……放眼望去,全金沙居然只有这些基层人员和秘书在真正尊重我这个执行长。那些委员、那些市长,哪个不是盯着我的错处,等着明年三月的投票?”
“执行长,基层才是金沙的根基。那些市长和委员,其实就是一个协调上下关系的过渡,不要也罢。”助理谄媚地笑了笑,试图缓解尴尬。
“根基?”保罗冷哼一声,将计划书翻到了飞机航线航点规划图的那一页。
“所有参与访问的人的法国 签证都已经下来了,”助理指着护照复印件,“全员‘申根旅游签证’。访问将从沙中机场起飞,第一站是坦桑尼亚达累斯萨拉姆,在那里进行转机,然后直飞巴黎戴高乐机场。”
提到坦桑尼亚,保罗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