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的公寓没开灯,只有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地上的《明史》上。保罗坐在桌前,手里捏着那半块摔破的张居正陶像,眼神空洞。听到敲门声,他以为是护卫,头也没抬:“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工厂工作……”
门被推开,陈默走进来,手里举着铜章,月光照在铜章上,亮得晃眼。“给谁当执行长,不是他们说了算。”陈默把铜章放在保罗面前,“这玩意儿,还得你拿着。”
保罗猛地抬头,眼睛通红:“老会长,我……”
“别跟我说‘不行’。”陈默坐在他对面,从怀里掏出块沙枣糕——是娜姆下午烤的,还带着点温,“我年轻时在广州,跟人抢茶货,被打得头破血流,也没说过‘不行’。金沙会从四个人到两千人,靠的不是谁有多厉害,是没人放弃。”
他指着桌上的《明史》:“张居正当年搞一条鞭法,被多少人骂?还不是挺过来了。你现在遇到的,不过是点坎儿,比我们当年被叛军围在黑石山差远了。”
“可我把地割了,把港口卖了……”
“地没了可以再抢回来,港口卖了可以再建。”陈默打断他,声音很沉,“但金沙会不能没有你。巴老只会种地,李老头只会算账,老王只会打仗——只有你,能把这些拼起来。”
保罗看着铜章,又看了看陈默,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拿起铜章,冰凉的金属贴在掌心,像握住了一点温度。月光下,陈默的头发白了不少,眼角的皱纹也深了,可眼神里的坚定,跟当年在死驼谷时一模一样。
“老会长,我……”保罗想说什么,却被陈默摆手打断。
“明天早上,跟我去元老院。”陈默站起来,“让他们看看,金沙会的执行长,没那么容易换。”
陈默走后,保罗握着铜章,坐在桌前。月光照在《明史》的“张居正传”上,他突然觉得,那些字好像活了过来。他拿起陶像,用手指摩挲着裂缝,心里的空落落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不是“张居正梦”的野心,是陈默带来的那点温度,是金沙会还没散的念想。
窗外的风小了些,远处传来几声狗吠。保罗把铜章放在胸口,慢慢闭上眼。他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他还得站起来,还得扛着这个烂摊子——不为了当张居正,为了陈默的信任,为了鲁迪留下的金沙会,也为了那些还在等着吃饭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