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寒露凝霜。周记废铺夜半鬼祟之事,如同扎入林薇薇心头的一根毒刺,时刻提醒着她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汹涌。她加倍小心,深居简出,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制作点的琐事和自身技艺的打磨中,对外界纷扰仿佛浑然不觉。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数日后的一个清晨,村中忽然炸开了一则惊人的消息——村尾寡妇张氏家那头半大的猪崽,昨夜挣脱了圈栏,今早被人发现倒在周记废铺的后墙根下,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眼看就不行了!张寡妇哭天抢地,引来众多乡邻围观。
猪崽暴毙本非奇事,奇的是其死状蹊跷,且地点偏偏是那已荒废许久、近日却暗藏诡谲的周记铺子附近!
林薇薇闻讯,心中猛地一沉,立刻随人流赶去。只见那猪崽瘫软在地,嘴边残留着白沫和些许呕吐物,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略带咸腥的怪异气味。几个老成的村民蹲在一旁查看,面色惊疑不定。
“这不像寻常病死的……”
“瞧这吐的沫子,倒像是……像是吃了咸卤?”
“咸卤?猪崽怎会去吃那玩意?”
“怪就怪在这儿!这废铺附近,哪来的咸卤?”
“咸卤”二字一出,众人脸色皆变。盐乃官营重物,私盐买卖律法极严。寻常百姓家中食盐尚且珍贵,哪会有咸卤随意泼洒让猪崽误食?
里正赵守仁很快闻讯赶来,面色阴沉如水。他仔细查看了猪崽尸体和周围地面,目光尤其在废铺那扇被撬动后又虚掩好的后门处停留良久,眼神闪烁不定。
“都散了吧!一头畜生死便死了,围在此处成何体统!”赵守仁挥袖驱散人群,又对张寡妇道,“你家猪崽许是误食了毒草,莫要胡乱猜测。稍后让人拖去深埋了事。”
他语气强硬,试图压下事态,但那份掩饰不住的惊怒与疑虑,却逃不过林薇薇的眼睛。她心中雪亮:赵守仁定然也起了疑心,甚至可能猜到了些什么,只是碍于事大,不敢声张,怕引火烧身。
人群虽散去,疑虑的种子却已播下。村中开始流传各种猜测,皆与那废弃的周记铺子有关。往日无人问津的破屋,一时间成了众人目光聚焦却又不敢靠近的诡地。
林薇薇退回自家棚屋,心潮翻涌。猪崽的死,几乎印证了她的猜测——王二那夜潜入废铺,绝对搬运了极其重要且危险的东西!而那东西,极可能与“盐”有关!咸卤……莫非是私盐?周掌柜败走前,竟胆大包天到在铺中藏匿私盐?王二受其指使,回来取货?
想到此节,她冷汗涔涔。私盐乃杀头重罪!一旦事发,牵连甚广!若赵守仁为自保,或为夺利,很可能……会找替罪羊!而她这个新近“落地”、无根无基、且与周掌柜有过节的流放户,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危机感前所未有的强烈!她必须尽快弄清真相,至少要知道,那废铺中是否还残留着致命的证据!
当夜,月黑风高。林薇薇换上一身深色旧衣,脸上抹了些锅底灰,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溜出棚屋。她绕了极大的圈子,避开所有可能有人值守的路径,借助地形和夜色掩护,再次潜至周记废铺附近。
她并未直接靠近,而是伏在一处灌木丛后,仔细观察。废铺周围死寂一片,与前几日的并无二致。但她敏锐地注意到,后门附近的地面,似乎有被重新整理掩盖的痕迹,比那夜她所见更为刻意。
耐心等待了约莫半个时辰,确认四周毫无动静后,她才如同鬼魅般滑至后门旁。她不敢撬门,而是屏息凝神,将耳朵贴近门板缝隙,仔细倾听——内里一片死寂。
她又蹲下身,借着微弱星光,仔细查看门缝下的地面。果然,在潮湿的泥土上,发现了几粒极其细微、不易察觉的、晶莹的颗粒。她用指尖蘸起,放入舌尖一尝——一股极其纯正浓郁的咸味瞬间炸开!
是盐!而且是未经溶解、颗粒粗大的生盐!
林薇薇心脏狂跳,几乎要跃出胸腔!果然!王二他们那夜搬运的,极可能就是私盐!这些散落的颗粒,或许是搬运时不慎遗漏!猪崽定是舔食了这些残留的盐粒,导致急性盐中毒而死!
危机已然迫近眉睫!这些证据若被赵守仁或其他有心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来不及多想,立刻用衣袖小心翼翼地将门缝附近的泥土连同盐粒一同刮起,深深埋入旁边一株灌木的根下。又仔细检查了周围,确保再无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