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她迅速撤离,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回到棚屋,她一夜未眠。私盐之事,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赵守仁显然已起疑心,他接下来会如何行动?是暗中调查,独吞好处?还是上报官府,撇清关系?抑或是……借机铲除异己?
无论哪种,对她都极为不利。
翌日,村中的气氛明显不同往日。赵守仁加强了村中的巡查,尤其是夜间,时常可见其亲信打着灯笼在村中主要巷道巡视,目光尤其关注废铺方向。他与村民交谈时,虽依旧笑容可掬,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躁与警惕。
林薇薇看在眼里,心中冷笑。赵守仁果然慌了!他既想压下事态,又怕事情败露牵连自身,更可能……在暗中追查那批“失踪”的私盐的下落!王二等人能悄然运走盐货,在村中必有内应或隐秘通道。赵守仁定然也想分一杯羹,或至少掌控局面。
这对林薇薇而言,既是巨大的危险,却也隐约透出一线极其微弱的生机——或许,可以利用赵守仁的贪婪与恐惧?
她开始更加刻意地扮演“无知”和“惶恐”的角色。在制作点,她时常显得心神不宁,对赵氏和春婶关于废铺风言的议论,表现出适当的害怕与远离:“哎呀,可不敢瞎说!那地方邪性,咱们还是安生做活,莫惹是非。” 她甚至“无意”中向赵守仁透露,夜间常被噩梦惊醒,梦见“官差抓人”,言语间充满了对流放身份的恐惧与对安稳的渴望,进一步强化自己“胆小怕事、只求自保”的形象。
与此同时,她加快了秘密资金的积累和转移。通过王货郎的渠道,她将近期制成的少量精品山货和深加工药茶,极其谨慎地换成了更易隐藏和携带的碎银,并分藏于多处。她甚至开始秘密准备一个应急的“逃难包”,里面装有火折、盐块、伤药、干粮和一张极简的深山地图(她凭记忆绘制),藏在药园秘穴中,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她深知,逃避绝非上策。必须主动破局。
机会来自一次偶然。赵守仁因私盐之事心绪不宁,加之秋燥,犯了牙疼,半边脸肿起,痛苦不堪。村中无郎中,去镇上又恐引人注意(他此刻定然不愿与官府人多打交道)。
林薇薇得知后,心中一动。她想起邓老者曾提过一则清热消肿、止痛的简易外敷方,用仙人掌(岭南常见)、薄荷、冰片(她有一点点珍藏)捣敷。她立刻“主动”请缨:“里正叔,晚辈见您疼痛难忍,心中焦急。昔年家中老人曾传一土方,或可缓解一二,只是……只是山野之法,恐不入方家之眼,不知您可愿一试?”
她姿态谦卑,只提“缓解”,绝口不提“治疗”,且将方子来源推给“家中老人”,降低风险。
赵守正疼得龇牙咧嘴,闻言犹豫片刻,终究抵不过疼痛,点头应允。
林薇薇精心配制了药泥,亲自为他敷上。或许是对症,或许是心理作用,赵守仁果然感觉肿痛稍缓,脸色好了不少。他对林薇薇点头道:“嗯,确有几分效验。丫头有心了。”
林薇薇垂首道:“能为您分忧,是晚辈的福分。”她顿了顿,状似无意地轻声感慨,“唉,这牙疼虽是小疾,发作起来却也真要命。可见这世上,许多事皆是如此,看似微末,若处置不当,亦可酿成大患,殃及自身……晚辈每每思及此,便觉唯有谨小慎微,安分守己,方能得片刻安宁。”
她话语模糊,却似有所指,恰好戳中了赵守仁此刻最大的心病——那批不知去向、随时可能引爆的私盐!
赵守仁目光骤然锐利,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仿佛只是随口感慨,便又缓缓收敛,哼了一声:“嗯,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很好。安分守己,方能长久。”
自此,赵守仁对林薇薇的态度,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少了几分纯粹的利用,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审视与…一丝极淡的、基于共同“恐惧”(虽原因不同)的诡异默契?
林薇薇知道,第一步暗示已经送达。她不敢再多言,恭敬退下。
秋风吹过村落,卷起枯叶盘旋。周记废铺依旧孤零零地立在村尾,沉默而阴森。私盐的阴影笼罩在冼家村上空,也笼罩在每个知情或不知情的人心头。
林薇薇站在自家棚屋前,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手中无意识地捻着一片枯黄的药草。
风暴正在积聚。她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下一步,该如何利用这危险的漩涡,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她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片云雾缭绕的深山。
或许,又到了该去拜访那位脾气古怪的老者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