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园外那串来历不明、充满煞气的脚印,如同冰水浇头,彻底浇醒了林薇薇残存的侥幸。危机并非远在天边的传闻,而是真真切切地迫近到了她安身立命的最后堡垒边缘。赵守仁日益焦躁的猜忌,村中弥漫的惶惶不安,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她不能再被动等待,必须主动寻求破局之法。而能在这迷雾中为她指引方向的,唯有迷魂涧中那位深不可测的邓老者。
这一次,她准备得更加充分。不仅带了新制的、香气更醇厚的野茶和精心烤制的干粮,更将近日利用边角料试验炮制出的几样“精品”——一小罐蜜炙黄芪粉、一包精心配伍的宁神香囊、甚至极小心取得的一点点“酒淬重楼”试制品(用量微乎其微,仅作样品)——分别用油纸仔细包好,放入背篓底层。她需要向老者展示她的进步,也更需要得到更具针对性的指点。
踏着晨霜,她再次深入云雾缭绕的迷魂涧。心境与前次求教时已大不相同,少了几分惶惑,多了几分沉潜的决绝与紧迫。
于老地方静候不久,崖壁上方便传来动静。邓老者飘然而下,目光在她脸上一扫,微微颔首:“气息沉凝了些,看来近日未曾虚度。然眉宇间隐有惊悸之色,又遇何难?”
林薇薇恭敬行礼,奉上礼物,开门见山:“老先生明鉴。晚辈确已身陷危局,如履薄冰,特来求救!”她将村中夜半异动、药园外惊现陌生脚印、赵守仁愈发露骨的逼迫与猜忌,以及自身对那伙神秘凶徒的担忧,条理清晰却又难掩焦虑地尽数道出。
“……如今情势,进则恐成赵里正俎上鱼肉,退则恐遭那伙凶徒灭顶之灾。晚辈一身安危不足惜,然家母幼弟何辜?数月心血所系之药园,更是危如累卵!万求老先生慈悲,指点迷津,教晚辈一条可行之路,或避祸,或自保,但求一线生机!”她言辞恳切,眼眶微红,将自身困境与软肋坦然暴露于老者面前。
邓老者静静听完,浑浊的眼中精光闪烁,并无太多意外。他捻起一小撮林薇薇带来的蜜炙黄芪粉,嗅了嗅,微微颔首:“火候稍过,然药性得存,算你用了心。”他放下药粉,沉吟片刻,方缓缓开口:“祸根早种,非一日之寒。赵守仁贪鄙猜忌,其势已成,难以化解。那伙夜行人,来者不善,所求非小,恐与私盐案牵连甚深,绝非你可力敌。”
林薇薇心中发凉:“难道…唯有坐以待毙?”
“非也。”老者摇头,“敌势大,则当避其锋芒,固本培元,以待天时。汝今之要务,非是与虎谋皮,亦非以卵击石,而是‘筑高墙,广积粮,缓称王’。”
“筑高墙?广积粮?”林薇薇若有所悟。
“然。”老者颔首,“‘墙’,乃你安身立命之根本,亦是示敌以弱、避人耳目之屏障。你那药园,既已露行迹,便不可再如往日般全然依仗。需另觅更隐秘之处,分散贮藏药材,甚至可虚设一二疑阵,惑人耳目。平日言行,更需谨小慎微,于赵守仁前,愈发显得‘无用’与‘顺从’,使其放松戒心,认为你已无油水可榨,或无威胁可言。”
“那…‘粮’又为何物?”
“粮者,资财、药物、乃至人望,皆可为粮。”老者目光深邃,“你与那济安堂刘管事之线,需更谨慎维系,然不可贪多求快。交易周期宜长,数量宜少,品质宜精,使其视你为难得之补充渠道,而非可批量取用之来源,如此,方可长久,亦减少风险。平日于村中,可继续以微末小惠,润物无声,积攒人望,此虽不能御强敌,然紧要关头,或可得一二通风报信、乃至藏身匿形之助,胜过全然孤绝。”
林薇薇豁然开朗!老者是要她全面转入战略防御和深度积蓄阶段!
“然则…若那伙凶徒再来,或赵里正突然发难,晚辈该如何应对?岂非只能任人宰割?”她仍有疑虑。
老者瞥了她一眼,忽道:“你可还记得‘七叶一枝花’之用?”
林薇薇心中一凛:“晚辈不敢忘!老先生严令,非生死关头,绝不可轻用。”
“嗯。”老者点头,“然非常之时,需有非常之备。其所制‘麻沸散’,乃双刃凶器,然若用量极微,配伍得法,或可另作它用。”他声音压得更低,“譬如,微量掺入特制香囊,或可于关键时刻,令恶犬昏睡,守卫精神恍惚片刻,为你争取一线逃脱之机。又或,以特殊溶剂化开,涂抹于银针之上,用于自卫,刺中歹人,可令其局部麻痹片刻……然此皆险招,用量差之毫厘,便反噬自身,万不得已,绝不可用!更需反复练习,熟稔于心!”
林薇薇听得心惊肉跳,却又如同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老者竟授以此等险峻诡谲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