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老者继续道,“你既于炮制外伤用药已有涉猎,当更求精进。金疮止血、化瘀消肿、乃至解毒避瘴之药,皆需备齐,且需制成便于携带、保存之久之物。山中多险,有备无患。”
他随即又指点了几样适用于岭南地区的常见毒虫蛇蚁咬伤的急救药方和草药辨认要点,以及几种简易陷阱的布置方法,用于预警或阻滞追兵。
“切记,”老者神色极其严肃,“此皆保命之术,而非争强斗狠之技。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心术若偏,必遭反噬!”
“晚辈谨记老先生教诲!定当秉持正心,唯求自保,绝不敢行差踏错!”林薇薇郑重起誓,将老者所言字字句句刻印心中。
此次请教,虽未得具体破敌妙计,却为她指明了一条在绝境中深挖洞、广积粮、全面提升自保能力的务实之路。心中惶惑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目标明确的紧迫感。
辞别老者,她并未立刻离去,而是在谷中更加仔细地搜寻了几样老者提及的、可用于制作解毒药和迷障的草药幼苗或种子,小心收入药篓。
归途格外小心,绕了更远的路,反复确认无人跟踪,才回到村中。
此后数日,林薇薇如同换了一个人。在外,她愈发沉默寡言,在制作点只是埋头干活,对赵守仁愈发恭顺畏惧,对于“研制新方”的进度,则以“资质鲁钝、屡试屡败”为由,一再拖延,显得毫无进展,甚至故意“浪费”了些许材料,做出几锅焦糊失败的药膏上交,以强化自身“无用”的形象。赵守仁虽有不耐,但见她确实“不成器”,且近期被夜行人一事搅得焦头烂额,暂时也懒得过多逼迫她。
然而,在暗地里,她却开始了前所未有的高效运作。
她依据老者“筑高墙”的方略,开始为药园寻找“备胎”。她在迷魂涧更深处,另外相中了两处极其隐蔽、地形复杂的角落,利用新购置的锄头,悄悄开辟了两个更小的“分园”,将部分珍稀药苗(如重楼、地榆)和新采收的种子,分散移栽过去,并设置了更巧妙的伪装和警示机关。主药园依旧保留,但储备的药材开始逐步向分园和新挖掘的秘穴转移,实行“狡兔三窟”之策。
“广积粮”方面,她加快了与济安堂的“精品”生产。利用药园产出的优质原料和日益精进的技艺,她精心炮制了少量品质更高的益气膏和一批效果更强的驱蚊避秽囊、宁神囊,深藏起来,准备择机交付刘管事,换取更稳定的银钱收入。同时,她开始系统整理和炮制老者所授的各种急救伤药,分门别类,制成散剂、膏贴,用油纸密封,存入逃生包中。
最耗费心力的,则是练习老者所授的“非常之法”。她只能在深夜,于棚屋最角落,用微量的材料,极其小心地尝试“麻沸散”的不同微量用法。如何将其均匀掺入香囊药粉而不露痕迹?如何用酒液溶解并安全地涂抹于针尖?每一种尝试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心理压力,她全神贯注,汗湿衣背,失败多次,才勉强掌握了一点皮毛,远远谈不上熟练,但至少有了方向和初步体验。
她还抽空利用采集的坚韧藤蔓和削尖的竹木,在前往分园的险要路径上,设置了几个极其隐蔽的绊索和陷坑,虽不足以伤人性命,却足以预警和阻滞脚步。
每一天,她都疲惫不堪,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她像一只忙碌的工蚁,在寒冬来临前,拼命地储备粮食,加固巢穴,训练技能,以应对那未知却必然残酷的未来。
压力之下,她的眼神却愈发沉静锐利。她知道,自己正在编织一张细密的、属于自己的安全网。虽然依旧脆弱,但已不再是毫无反抗之力。
然而,她深知,这一切准备,在真正的狂风暴雨面前,仍显不足。她需要更多的时间,也需要……一点点运气。
这一夜,她再次从梦中惊醒,梦中是火光与刀影。她抚摸着枕下那枚冰凉的小竹节,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目光沉静如铁。
山雨欲来风满楼。她已做好了迎接冲击的准备。下一步,就是等待那最终审判的来临,并在其间,寻找那一线扭转命运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