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林薇薇一路推演的重点!她不假思索,道:“此乃素体阳虚,复感风寒,表实里虚之证。治当温阳解表,散寒化痰。晚辈以为,可选用‘麻黄附子细辛汤’加减。以麻黄发汗解表,宣肺平喘;附子温肾助阳,扶正祛邪;细辛温肺化饮,散寒通窍。可酌加杏仁、甘草,增强宣肺止咳、调和诸药之力。然附子有毒,需先煎久煮,且用量需极为谨慎,中病即止。”
她给出的方子,正是医圣张仲景的经典名方,思路完全契合病机,且特别强调了附子的使用禁忌,显示出极强的专业性。孙太医抚须微微颔首,未置可否,但眼神中的轻视已减了几分。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环节——诊脉。一位事先安排好的、患有慢性咳喘的老年仆役被引了进来。三位太医轮流诊过脉后,示意林薇薇上前。
林薇薇凝神静气,三指搭上老仆腕间,细心体察。脉象浮取略紧,沉取则细弱无力,尤以尺脉为甚。结合其面色晄白、气息短促、舌淡苔白滑的表现,她心中已有判断。
“如何?”周太医冷冷问道。
林薇薇收回手,恭敬答道:“回禀各位大人,此患者脉象浮紧,主表寒未解;然沉取细弱,尺部尤甚,乃肾阳虚惫,纳气无权之象。结合其症,当属‘寒饮伏肺,肾不纳气’之证。病机根本在于肾阳虚衰,标在于寒痰壅肺。寻常散寒化痰之剂,恐难奏全功,需温肾纳气与宣肺化痰并举,标本兼治。”
她这番诊断,不仅点明了症状,更深入剖析了病机本质,与之前三位太医(或许有意设置的复杂病案)的判断不谋而合,甚至更强调了“肾为气之根”的根本问题。
三位太医交换了一个眼神。孙太医缓缓开口,问了一个看似无关却极为刁钻的问题:“林娘子,依你之见,药膳与药剂,根本区别何在?陛下万金之躯,若用食疗,当以何为先?”
这个问题,直指林薇薇的立身之本,也暗含质疑——食疗小道,岂能用于君王?
林薇薇心知这是最关键的一问,她深吸一口气,从容应答:“回大人,药膳与药剂,皆以药材性味疗疾养生,本出同源。然区别在于,药剂力专效宏,旨在攻邪治病,如良将用兵,直捣黄龙;药膳则性味平和,重在扶正固本,调和阴阳,如贤相治国,润物无声。用于陛下龙体,晚辈以为,当以‘扶正气、调脾胃’为先。因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脾胃健运,则药力易行,正气易复。故食疗之初,当选性味平和、易消化、能健脾开胃之品,为后续调理奠定根基,而非急于求成,妄用攻伐。”
她将药膳提升到“治国”的高度,强调其“扶正固本”的核心价值,并提出了稳妥可行的“先调脾胃”策略,既展现了自己的专业理念,又符合宫廷求稳的基调,可谓滴水不漏。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三位太医再次对视,最终,孙太医微微颔首:“思路清晰,诊断准确,应答得体。林娘子,你且先回静舍候旨吧。”
考核结束。林薇薇知道,自己算是勉强过了第一关。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她回到静舍,并未放松,而是立刻将考核过程详细记录,反复推敲自己的每一个回答,寻找可能存在的疏漏,并思考下一步若真能面圣,该如何着手。
她明白,在这深宫之中,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药香已悄然渡过了第一道关卡,但想要真正“暗渡陈仓”,抵达那九重宫阙的核心,还有更长的路要走。而太医署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也预示着未来的路绝不会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