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片凝固的血痂被温水化开,露出下面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伤口时,苏晚栀的眼泪再次涌了上来。她强忍着哽咽,将身上最后一点金疮药混合着温泉水,仔细地敷在伤口上。药粉触及伤口,厉战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但他很快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处理完背后的伤,轮到左臂。当苏晚栀解开那简陋的、已被血浸透的固定树枝时,看到那完全扭曲变形的断骨处,她的手抖得厉害。
“会……会很疼……”她声音发颤。
“无妨。”厉战闭上眼,声音低沉平静,“接。”
苏晚栀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医书上的方法,双手颤抖却坚定地握住他手臂断裂处的上下两端。她看了一眼厉战紧闭双眼、下颌紧绷的侧脸,一咬牙,手上猛地用力——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在寂静的洞穴中格外清晰。
“呃!”厉战闷哼一声,身体剧震,右手猛地握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但他硬是咬着牙,没有发出更大的声音。
苏晚栀心跳如鼓,不敢停顿,立刻用削好的新树枝和布条,重新为他进行固定包扎。整个过程中,厉战始终闭着眼,只有急促的呼吸和苍白的脸色显示着他正经历着怎样的煎熬。
当一切处理完毕,苏晚栀几乎虚脱,浑身被冷汗浸透。厉战也像是打了一场硬仗,靠在岩石上,气息微弱,连睁眼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洞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彼此粗重的呼吸声和水池轻微的涟漪声。阳光从缝隙洒下,在氤氲的水汽中形成一道朦胧的光桥,暂时驱散了部分的阴冷和绝望。
苏晚栀靠在厉战身边,看着他疲惫到极点的睡颜,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劫后余生,相依为命。这个男人,用他的冰冷、强悍和近乎笨拙的守护,在她心里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她轻轻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拂开他额前被汗水粘湿的一缕黑发。动作小心翼翼,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珍视。
厉战的睫毛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但没有睁开眼,也没有避开。仿佛默许了这逾越的亲近。
“厉战,”苏晚栀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能活下去的,对吧?”
良久,就在苏晚栀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耳边传来他极低极哑的一声:
“嗯。”
一个字,简短,冰冷,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苏晚栀轻轻靠在他未受伤的右肩上,闭上了眼。疲惫和伤痛如潮水般涌来,但在失去意识前,她感觉到,厉战那只完好的右手,迟疑地、极其缓慢地……抬起,然后,轻轻地、带着一丝生涩的僵音,落在了她散乱的发顶,如同一个无声的承诺。
烬余之路,微光虽弱,但两人紧握的手,未曾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