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片因果混乱、令人心季的山谷，李癫小队找到了一处相对稳定的区域进行休整。这是一片由巨大、光滑的黑色鹅卵石铺就的河滩，旁边流淌着一条寂静的、闪烁着星辉的河流，河水无声，却带着一种洗涤心神的奇异力量。众人处理伤口，恢复体力，分享着所剩无几的补给，气氛有些沉闷。接连遭遇的规则凶险，让即使是石皮这样的莽汉也感到了疲惫与压力。
李癫坐在一块最大的鹅卵石上，闭目调息。与因果规则的强行对抗，让他神识受创不轻，但同时也让他对《无序词典》和自身“我执”意志的运用有了更深的理解。他感觉，自己那融合了仙道根基与诡域特性的力量，似乎正在某种临界点上徘徊。
休整了约莫半日，状态稍复，他们便再次启程。沿着星辉河逆流而上，前方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并非变得正常，而是另一种极致的诡异。
色彩褪去，声音消失，甚至连空气的流动都变得微不可察。他们仿佛踏入了一个由纯粹“概念”与“信息”构成的世界。脚下是光滑如镜、倒映着抽象几何纹路的平面，天空是一片纯净的、没有任何杂色的苍白。远处矗立着一些巨大的、由不断流动的发光文字和数据流构成的“建筑”，它们形态变幻不定，时而如同高塔，时而如同书卷，时而又化作难以名状的复杂结构。
一块巨大的、由透明水晶般的物质构成的碑文立在路径前方，上面浮现出清晰而冰冷的文字：
“真理之径，缄默之地。欲过此路，需以‘理’服‘书灵’。辩胜则通，辩败则留，永为典藏。——万卷回廊守门人，立。”
碑文下方，盘膝坐着一个身影。它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细密的、不断流动的银色文字构成的人形轮廓，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旋转的、如同微型星云般的知识漩涡。它便是“书灵”。
当李癫等人靠近时，书灵抬起头（如果那能算头的话），那知识漩涡转向他们，一股浩瀚而冰冷的意念直接传入众人脑海：
“新来的信息载体。根据规则第7章第3条，你们拥有一次挑战‘真理之辩’的机会。选择你们的辩题，或由我随机指定。辩论过程中，禁止使用任何非逻辑性言语、情绪化表达及武力干预。违者，即时判定为败。”
它的声音（如果那能算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宣读说明书。
“辩……辩论？”石皮瞪大了眼睛，一脸“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老子只会用斧头讲道理！”
铁木也皱紧了眉头，她擅长的是丛林间的追踪与狩猎，对这种纯粹的口舌与逻辑之争毫无把握。
李癫却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了极其感兴趣的神色。“真理之辩？有点意思。老子这辈子，跟天斗跟地斗跟人斗，还没跟一本书斗过嘴皮子。”他上前一步，大大咧咧地对书灵说道：“行啊，怎么个辩法？题目随便你出！”
书灵那知识漩涡旋转的速度微微加快了一丝，似乎在进行逻辑判定：“挑战者确认。随机抽取辩题……抽取完毕。辩题为——‘存在先于本质，还是本质先于存在’。”
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了李癫，将他与书灵连接到一个独立的、纯粹由逻辑和概念构成的“辩论空间”中。在外界看来，他们只是相对静止地站立着，但在那意念空间里，一场无声的激烈交锋已然开始。
书灵率先发难，无数闪烁着理性光芒的文字洪流涌向李癫，构建出严密的逻辑链条，从柏拉图的形式论到康德的先验哲学，从萨特的自由选择到海德格尔的此在分析，引经据典，论证“存在先于本质”的合理性，试图以庞大的知识储备和无可挑剔的逻辑将李癫的思维淹没、同化。
若论知识储备和逻辑严谨，一百个李癫绑在一起也不够书灵看的。但李癫是谁？他是能以“我癫故我在”硬撼因果规则的疯子！
面对那汹涌而来的知识洪流，李癫根本不接招！他紧守心神深处那一点“我执”之光，将所有试图侵入他思维的逻辑链条全部视作“杂音”！他甚至在对方引经据典时，冷不丁地用神识传递过去一个念头：“你说的那个‘康德’，他挖矿厉害吗？”
书灵那严密的知识洪流勐地一滞！逻辑核心仿佛被塞进了一团乱码！它试图纠正李癫的“无知”，但李癫根本不给它机会，紧接着又抛出一个念头：“本质是啥？能吃吗？存在是啥？能摸吗？都不能？那争个屁！老子觉得老子在，老子就在！”
这完全是胡搅蛮缠，避重就轻！但在“真理之辩”的规则下，书灵必须回应所有质疑，哪怕这质疑毫无逻辑！它不得不分出一部分运算力去尝试“定义”李癫提出的这些荒诞问题，庞大的知识体系反而成了负担，逻辑链条开始出现冗余和混乱！
李癫趁势“追击”，他不去构建自己的理论，而是不断地用各种荒诞、不合逻辑，却又根植于自身真实感受的“问题”和“断言”去冲击书灵的逻辑核心：
“你说本质先于存在？那老子的‘癫’这个本质，是在老子出生前就定好的咯？谁定的？你定的？你算老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