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赵德明将文件放在桌上,“局座对之前几次共党地下电台的漏网之鱼非常不满。我们监测到,在江北一带,近期又出现了几个可疑信号,加密方式很古怪,时断时续,极难捕捉定位。处里几个老手都拿它没办法。你年轻,脑子活,技术好,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限期一周,务必找出它的确切位置和活动规律!这可是戴老板亲自关注的要案!”他特意强调了“戴老板亲自关注”,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等着看好戏的意味。
刘铭章拿起文件扫了一眼,心中冷笑。这份所谓的“要案”,他早有耳闻。那几个信号确实存在,但经过他之前的初步分析,其加密模式和发报习惯,与已知的中共地下电台特征差异很大,更像是某个外国情报机构或地方军阀设置的商业或政治密电,且信号极其微弱不稳定,定位难度极大,投入大量精力很可能徒劳无功。赵德明将此案交给他,分明是想用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来刁难他,若他失败,便可借此打击他刚刚建立的威信,甚至向戴笠证明他“不堪大用”。 “赵副处长,这个任务难度确实很大。”刘铭章面色平静,既未推辞,也未大包大揽,“信号特征模糊,定位困难。但我会尽力尝试,组织人手进行密集监测和数据分析,争取有所突破。” “好!要的就是你这份干劲!”赵德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意味深长,“处里的资源,你可以根据需要调动,我全力支持!”说完,便志得意满地离开了。 刘铭章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凝重。他知道,这是一次考验,也是一次危机。他不能失败,但也不能为了完成任务而暴露自己真正的能力底线,或者将资源浪费在这个意义不大的任务上。他必须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召集了机要科的几名技术骨干,包括译电员苏晓晚,布置了对江北可疑信号的监测任务,但并未投入全部精力。他要求大家按部就班进行常规监测和记录,重点在于收集信号数据,进行分析建模,而非急于定位。他将主要精力,依旧放在对“猫头鹰”及相关异常信号的破译上,只是这一切都在高度保密状态下进行。 同时,他巧妙地利用了这个“棘手的任务”作为借口,向赵德明申请调阅了一些以往被列为高度机密、与特殊加密信号相关的历史档案,声称是为了寻找破解江北信号的参考模式。赵德明为了看他“出丑”,倒也爽快批准。刘铭章借此机会,接触到了更多被封存的机密资料,其中一些零散记录,似乎与他正在追查的异常信号存在着某种隐晦的关联。这算是意外之喜。 就在郑耀先与刘铭章各自应对着来自派系内部的明枪暗箭时,戴笠的召见再次不期而至。这一次,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 戴笠的办公室内,烟雾缭绕。他脸色阴沉,将一份报告摔在桌上。
“耀先,你搞内部清查,进展如何?‘青石板路’可有头绪?”
“回局座,内部排查正在有序进行,已有几个可疑方向,正在深挖。‘青石板路’方面,外勤排查了十七处相关地点,尚未发现直接关联。但卑职认为,对手异常狡猾,灭口行动干净利落,不会轻易留下明显线索,需要更多时间和耐心。”郑耀先谨慎地回答。
“耐心?”戴笠冷哼一声,“我怕有些人,不给我们这个耐心!”
他转向刘铭章:“铭章,江北那几个鬼信号,怎么样了?听说赵德明把任务交给你了。”
“卑职正在全力分析,信号特征独特,定位确有难度,但目前已有一些数据积累,正在尝试建立追踪模型。”刘铭章如实汇报,并未夸大困难,也未轻言成功。 戴笠锐利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过,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昨天,行政院那边有人递话,询问庆功宴刺杀案的进展,话里话外,暗示我们内部管理混乱,才让宵小有机可乘。还有人私下议论,说我戴雨农用人不明,提拔了些资历尚浅、难堪大任之辈。” 郑耀先和刘铭章心中同时一凛。这是来自外部的压力,更是内部反对势力借题发挥,将矛头指向了他们二人! “我不管外面风言风语,也不管内部有什么牛鬼蛇神!”戴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要的是结果!‘青石板路’要查清,内部的钉子要拔掉!江北的信号,也要给我弄明白!你们两个,是我破格提拔的,多少人等着看笑话!我给你们权力,不是让你们拿来和光同尘的!是要你们给我做出样子来,堵住那些人的嘴!” 他盯着二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再给你们十天时间!十天之内,‘青石板路’要有实质性突破!江北信号,必须锁定大致范围!否则,军法无情!” “是!卑职明白!”郑耀先与刘铭章齐声应道,感到肩上的压力骤增。戴笠这是在用他们作刀,同时也是将他们架在火上烤。成功,则地位巩固;失败,则可能万劫不复。 退出办公室,两人在走廊再次相遇。这一次,无需多言,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凝重与决然。派系的倾轧,外部的压力,戴笠的限期,如同层层枷锁,将他们牢牢套住。 “刘科长,江北水深,小心行事。”郑耀先意有所指。
“郑专员放心,铭章自有分寸。您那边,路滑石多,也请保重。”刘铭章会意回应。 简单的对话,是提醒,也是共勉。他们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正式开始。十天,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他们必须在敌人的围堵与内部的倾轧中,杀出一条血路。暗流已然汹涌,旋涡正在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