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七年的南京城,秋雨绵绵不绝,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氤氲水汽之中。保密局大楼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雨夜里散发着森然寒意。
白若兰可能被卷入风波的消息,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郑耀先看似平静的心湖深处炸开。他强行压下翻涌的焦灼与愧疚,将全部心力用于应对林寒督察小组步步紧逼的审查。行动处内,他几位亲信骨干被轮番约谈,问询细节苛刻到近乎吹毛求疵;电讯处里,刘铭章感到周围的空气几乎凝固,林寒的亲信不仅监控核心机组,连日常流程都增设了审查,一种“温水煮青蛙”般的窒息感层层包裹而来。
郑耀先利用一次向毛人凤汇报的机会,看似无意地表达了内部过度审查可能影响效率、贻误战机的担忧。毛人凤听罢,未置可否,但郑耀先敏锐地捕捉到他眉宇间一闪而过的不耐与权衡。
与此同时,刘铭章在“数据迷宫”中与林寒进行着凶险的技术缠斗,同时将全部注意力聚焦于那个指向档案室的幽灵信号,试图在绝境中找到反击的支点。
三天后,一个经由“掌柜”李建君通过“九皋”渠道传回的消息,证实了最坏的情况:上海保密站确实启动了对白若兰的“内部背景复核”,她已被调离机要岗位“休假”,住所外有不明人员间断出现。消息强调,目前尚无直接证据,更多是南京的“间接压力”与上海站内部倾轧。
尽管早有预感,确凿的消息仍让郑耀先感到一阵眩晕。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黑暗中,白若兰昔日的笑靥与可能面临的险境交织闪现。那个因他而卷入旋涡的纯粹女子,此刻正孤立无援。巨大的悲痛与蚀骨的愧疚,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理智。
次日,沈醉便带着虚伪的“关切”上门,言语间充满了试探与幸灾乐祸。郑耀先以罕见的强硬态度将其斥退,他知道,白若兰被调查,如同投入泥潭的石子,必将引来更多嗜血的窥探。
当日下午,林寒亲临电讯处,借白若兰事件,将调查矛头更进一步指向刘铭章分管的领域和过往资料,甚至拿起刘铭章那张画满信号模拟痕迹的草稿纸“随意”询问。刘铭章凭借强大的心理素质,以研究共党干扰信号为由巧妙化解,但背后已被冷汗浸透。
白若兰的危机,划破了僵局。郑耀先明白,任何情绪的流露都是致命的。他将翻涌的情绪压制成冰冷的怒火与更深沉的警惕。当夜,他再次启用“九皋”渠道,不再仅仅是求救,而是传递出一份经过伪装的“情报”,暗示上海站内部倾轧可能影响“涅盘计划”物资渠道,意图将祸水引向沈醉的势力范围,制造敌人内斗,为白若兰分担压力。同时,他指令刘铭章进入更深的“蛰伏期”,暂停对档案室信号的主动探测,只做被动记录,等待时机。
然而,就在郑耀先以为不得不为了大局,忍痛接受白若兰可能牺牲的现实,并将这份愧疚与愤怒转化为更坚定决绝的斗志时,事情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一周后的一个深夜,郑耀先收到“掌柜”通过一个极其隐秘的紧急渠道传来的讯息。讯息极度简洁,且使用了只有他们二人才懂的、参照了顾知微那本《诗经》批注的深层密码:
“兰质未泯,虎口惊魂。金蝉脱壳,待鹤西鸣。”
这十六个字,让几乎陷入绝望的郑耀先浑身一震,几乎握不住那张薄薄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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