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中,一支由史库里地质勘探队正在作业,他们操作着一台小型的钻探机,从一处裸露的岩层中取样。
当钻头深入岩石内部时,影像中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银白色光芒。
文字部分则是埃希里加的分析,
“迷雾山脉深处,发现特殊矿物,初步判定,与我们之前缴获的葛林姆尼尔金属特征高度吻合。”
“另,近期有情报显示,一支从北方,似乎被称之为卡拉克·安格尔(karak ungor)的城市,逃难的矮人部族,约三百余人,在躲避巨魔追杀后,进入了尼布-赫佩克境内,目前在边境的碎石镇一带活动。”
葛林姆尼尔。
矮人传说中,由先祖之神亲手锻造的金属,坚不可摧,并且能够完美地承载和引导符文的力量。
也是纳迦什的盔甲,巫术之冠,鼠人的堕落之刃等武器的必须材料,矮人对这些材料,比鼠人和死人看得更重。
埃斯基盯着那份情报。
这是巧合?还是陷阱?
不过,就算是陷阱也得吃了,机会来了就不能错过。
埃斯基没有派鼠人去,也没有派吸血鬼去。
面对矮人,任何非人类的种族都会引起他们刻在骨子里的敌意。
他找到了尼布-赫佩克的国王,一个由莉莉丝一手扶植起来的玛哈拉克难民出身的人类傀儡,命令他以官方的名义,向那支流亡的矮人部族发出邀请。
邀请函写得情真意切,充满了对矮人一族遭遇的同情,以及对他们精湛技艺的仰慕,并承诺为他们提供庇护、食物和工作机会。
三天后,一支由三名矮人组成的使团,在人类卫兵的“护送”下,抵达了side1。
side1和尼布赫佩克边缘的要塞是一座由灰色花岗岩堆砌而成的堡垒,海风终年侵蚀着它的外墙,在石缝间留下白色的盐渍。
这里不属于地下,也不完全属于地上,它是两个世界的交界点,也是今日这场充满硫磺味与仇恨的会面之地。
埃斯基坐在橡木长桌的主位上,为了今日的会面,他特意修剪了指甲,并将那一身标志性的工程术士皮革护具换成了丝绒质地的人类贵族长袍。
厚重的布料层层叠叠,不仅是为了御寒,更是为了掩盖身形——尤其是那条如果不加以控制就会不由自主摆动的尾巴。
他在这件长袍的内衬里缝制了专门的束带,将尾巴死死地固定在大腿外侧,勒得生疼,但这疼痛能让他保持清醒,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哪怕流露出一丝一毫鼠辈的猥琐习气。
壁炉里的松木正在燃烧,偶尔爆裂出一两点火星。
桌上摆放的麦酒是特意从帝国走私来的陈酿,烤肉也是上好的野猪腿,油脂在火光下滋滋作响。
但埃斯基知道,这对于即将到来的客人来说,不过是摆设。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金属叶片的撞击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每一步都像是铁锤敲击在铁砧上,沉稳,固执,且带着不加掩饰的怒火。
门被推开了,没有敲门声,只有粗暴的推搡。
三名矮人走进了房间。
那一瞬间,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海风带来的咸腥味瞬间被一种更浓烈的气味所掩盖——那是陈旧的皮革、铁锈、烈酒以及某种深埋地底数百年不见天日的陈腐气息混合而成的味道。
那是矮人的味道,对于任何鼠人来说,这味道就如同猫的尿液一般,能瞬间激发起基因深处最原始的恐惧与杀意。
埃斯基藏在桌下的爪子猛地扣紧了膝盖,尖锐的指甲刺穿了丝绒长袍,但他脸上的肌肉只是微微抽搐了一下,便强行挤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
为首的矮人,格伦森,并没有像人类那样行礼,甚至没有看一眼桌上的食物。
他站在门口,身后是两个同样全副武装的族人,他们早已经拔出了战斧,随时准备照着埃斯基的脑袋劈下来。
他们的头盔夹在腋下,露出的面容像是被风暴雕刻过的岩石,胡须编织成了繁复的辫子,每一根辫子上都挂着沉甸甸的铁环或饰物——那是氏族的荣耀,也是复仇的记录。
格伦森大步走到长桌对面,他的视线没有在埃斯基脸上停留,而是像扫视一堆垃圾一样扫过那些精美的食物。
随后,他解下腰间的战斧,哐的一声,重重地砸在桌面上。
斧刃切入了坚硬的橡木,震得酒杯里的液面剧烈摇晃。
“我们是卡拉克·德隆的幸存者,铁锤氏族的格伦森。”
矮人开口了,那是用一种生硬的、仿佛嘴里含着沙砾的人类通用语说出的句子。
他不需要翻译,仇恨是通用的语言。
“那个人类说这里有活路,但我只看到了一只穿着人类衣服的可恶耗子。”
格伦森抬起头,那双深陷在眼窝中的眼睛里燃烧着炭火般的光,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庇护,那我宁愿现在就砍下你的脑袋,然后死在外面那群绿皮手里,你们的名字在失落时代就已经写满了仇恨之书!比绿皮更加可恶。”
埃斯基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施法的冲动,缓缓地站起身,动作缓慢而刻意,展示着自己的双手并没有武器。
“我是埃斯基,这里的管理者。”
他忽略了‘耗子’这个称呼,就像忽略了那柄离他鼻子只有不到一米远的战斧。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格伦森领主,不是麦酒,也不是烤肉。甚至不是那所谓的庇护。”
埃斯基转过身,走向墙边的巨大地图。
他的步态有些僵硬,那是尾巴被束缚的后果。
他拿起指示棒,没有点向任何城市或据点,而是点在了迷雾山脉深处的一片空白区域。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比仇恨更古老。”
埃斯基侧开身子,露出了地图旁那个用歪歪扭扭的矮人符文书写的单词。
他并不懂矮人语的精髓,但他知道这个词的分量。
格伦森的目光扫过那个词,原本紧绷的肩膀猛地一僵。
“这是亵渎。”
他低吼道,手已经摸向了斧柄,
“一直脏爪子竟敢写下……”
“是不是亵渎,看了就知道。”
埃斯基打了个响指。
侧门打开,两名体型魁梧的暴风鼠卫队抬着一个沉重的木头箱子走了进来。
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将箱子放在桌上,然后迅速退下——这是埃斯基的死命令,不想死就别在矮人面前发出任何吱吱声。
埃斯基走上前,爪子钻进锁眼,机械锁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盖子掀开,一抹银白色的光辉并不是瞬间爆发出来,而是像某种沉重的水银一样,缓缓流淌在昏暗的房间里。
那块矿石静静地躺在天鹅绒衬垫上,它表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几何纹路,那是大地深处高压与高温凝结的规则,是没有任何魔法可以模拟的纯粹物质。
那一刻,房间里只剩下了沉重的呼吸声。
格伦森的愤怒,身旁两名护卫的杀意,埃斯基的紧张,在这一瞬间减弱了许多。
所有的目光都被那块石头吸了进去。
一名年轻些的矮人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却被格伦森一巴掌打落。
老矮人的手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某种刻骨铭心的渴望。
他缓缓凑近,几乎把脸贴到了矿石上方,鼻翼剧烈扇动,嗅着那上面没有任何硫磺味,只有纯净金属气息的味道。
“葛林姆尼尔……”
格伦森的声音哽咽了,带着一种仿佛见到死而复生的亲人般的颤栗。
“真的是,星辰之铁。”
埃斯基看着这一幕,藏在袖子里的爪子终于松开了一些。
赌对了。
对于这些失去家园的流亡者来说,这块石头不仅仅是金属,它是神迹,是证明他们还没有被先祖遗弃的最后信物。
“现在,”埃斯基的声音打破了这份神圣的静默,显得格外刺耳,“我们可以谈谈那座熔炉的事了吗?”
格伦森猛地直起身,眼神中的迷醉瞬间被冰冷的杀意击碎。
他看着埃斯基,就像看着一个窃取了神像的小偷。
“你从哪里偷来的?”
格伦森咬着牙问道,
“这种圣物,怎么会落在你这种东西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