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原住民,无疑深深嵌入天之自然。他们知晓何时鲑鱼洄游,何种植物可医病,如何解读风的讯息。他们的生存,与森林、野牛、河流一般,似乎是天道循环的一部分。
但,他们又超越了纯粹的天之自然。他们有了仪式,有了禁忌,有了传承,有了对“意义”的追寻。他们不再仅仅满足于生存与繁衍,开始尝试理解、诠释,甚至以自身的方式“回应”自然。他们开始在无言的天地间,刻下属于“人”的印记,尽管这印记依旧谦卑地依循着自然的韵律。
“此便是人道之萌芽么?” 石光明于一处可俯瞰河谷与部落的高崖上静坐,心中思绪流转,“天之自然,无情而有常,运行不息,万物皆为其刍狗,亦为其子女。它无目的,亦无偏私。”
“而人之自然,或曰人道,始于这‘有情’之心,这‘意义’之求。人观天地,心生敬畏,于是有祭祀;人感生死,心生悲悯,于是有伦理;人察万物,心生好奇,于是有技艺与知识。人开始试图在浩渺天道中,为自身的存在寻一个‘位置’,定一个‘方向’。”
“然则,人道若偏离天道,便成妄作。贪欲无度,则资源枯竭;智巧滥用,则平衡崩坏;自我膨胀,则战祸连绵……如奥托之罗马,便是人道异化,背离天地恬淡冲和之本,故而内忧外患,纷争不止。”
“而朝霞城之路,阿尔冈昆人之道,乃至吕师囊之蹈刃、伽尔巴之挣扎……无不是在这天道与人道的张力间,寻求一个恰当的度。顺天之道,尽人之性。”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片澄明。界限并非一条截然的分野,而是一种动态的平衡。人之可贵,在于能觉醒并发展出这份“有情”与“求索”;人之危险,亦在于此情此智若失去对天道的敬畏,便会走向自身的反面。
他望向脚下那片在夕阳中升起袅袅炊烟的部落,感受到一种虽质朴却坚韧的“文明”之力正在自然母体中孕育。这新大陆,不仅是地理的发现,更是一面映照“至常之道”的明镜。
石光明缓缓起身,衣袂在晚风中飘动。探索并未结束,反而刚刚开始。他需将这番感悟带回朝霞城,融入那正在成长的新文明肌体之中。真正的“至常者”,或许便是能在这天道与人道的弧光之间,找到那和谐共振的永恒弦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