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手中的瓷片,又望向远方的山林与大海。
“即便是暴虐如卫君,诡谲如楚齐之交,悖逆如蒯聩,其行径皆可视为镜鉴之师。以此推之,天下万物,有何不可作为我们的老师呢?这片失败的瓷片,教我谦逊与因地制宜;陛下带来的那些璀璨宝石,在能量场中光华黯淡,教我内在价值远胜虚华;甚至眼前这片废墟,也在默默诉说急于求成之害。”
尼禄沉默着,他带来的商业宏图,在吕师囊这番关于“师物”的阐述面前,似乎变得单薄起来。他追求的,是物所能带来的财富与权力,而吕师囊看到的,却是物本身所蕴含的无穷智慧。
“那么,依总督之见,这瓷窑……”尼禄的语气不再那么确定。
“可建。”吕师囊给出了出乎意料的答案,“但非为仿制牟利,而是为‘师物’。我们应细细研究北美各地的土石矿藏,了解其特性;观察火焰的形态与温度,体会其烈性;在每一次塑形与烧制中,感受物质转化的奥秘。我们要烧制的,不应是宋瓷的仿品,而是承载了北美大地精神、独一无二的‘朝霞瓷’。”
“这样的瓷器,还能卖出高价吗?”尼禄更关心实际。
吕师囊微微一笑:“若器物本身蕴含着对‘物’的尊重与理解,凝聚了匠人的诚心与此地独特的能量,其价值,又岂是黄金所能衡量?当欧洲人拿到这样的器物,他们感受到的将不仅是形制之美,更是一种陌生的、深厚的文明气息。这,难道不是更深层次的影响力吗?”
尼禄怔在原地,看着手中的瓷片碎片,又望向吕师囊那双仿佛能映照万物本质的眼睛。他带来的商业计划书,似乎在这一刻,被海风和这番话语洗去了浮华,露出了底下更为坚实,却也更为陌生的基石。
吕师囊将那片失败的瓷片轻轻放在尼禄手中。
“陛下,欲涉此间世,不妨先从师此一物开始。”
海鸥掠过天空,鸣叫声清越。旧窑址的废墟旁,一种关于创造与认知的新可能,正在悄然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