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太行山区被一片浓重的黑暗笼罩,唯有独立团营部的灯火依旧明亮,像一座孤悬在夜色中的灯塔。营部的会议室里,一张八仙桌摆放中央,桌上摆满了简单的菜肴——几碟咸菜、一盘炒鸡蛋、一碗红烧肉,还有一壶自酿的米酒,酒香混合着饭菜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楚明飞坐在主位,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手里端着酒杯,频频向张大山和李铮敬酒。他身后的三名军事参谋和几名核心技术人员分坐两侧,也跟着举杯,气氛看似热烈融洽,可每个人的眼神里,都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
“张团长、李主任,我敬你们一杯!”楚明飞站起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语气诚恳,“今日参观贵部军工车间,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你们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能造出这么精良的武器,支援前线抗战,这份毅力和智慧,实在令人敬佩!我楚明飞佩服!”
张大山也站起身,回敬了一杯:“楚团长过奖了。我们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能有今天的成绩,全靠兄弟们的血汗和根据地军民的支持。比起你们在前线浴血奋战,我们做的这些,算不上什么。”
李铮端着酒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却没有一饮而尽,只是浅酌了一口。他能感受到,楚明飞的热情背后,隐藏着强烈的目的性。今晚的饭局,绝不仅仅是简单的答谢,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试探,稍有不慎,就可能落入对方的圈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楚明飞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话题也开始有意无意地向军工车间倾斜。他先是夸赞手榴弹和掷弹筒的性能优越,又感慨自己部里的武器装备落后,战士们在前线作战十分艰难,言语间满是无奈和羡慕。
李铮心中了然,知道楚明飞的铺垫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真正的试探。他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目光平静地看着楚明飞,等待着他的下文。
果然,楚明飞叹了口气,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李铮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期盼:“李主任,不瞒你说,我们部里的战士,早就听说贵部的轻机枪性能超群,射速快、威力大、故障率低,在战场上屡立奇功。每次与日军交战,我们都因为武器落后而吃尽了苦头,不少兄弟都牺牲在了日军的机枪下。”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沉了一些,眼神里满是痛惜:“如今抗战形势严峻,日军的攻势越来越猛,我们急需精良的武器来武装部队,保卫家园。贵部的轻机枪,正是我们急需的利器。不知你们能否忍痛割爱,分享一些轻机枪的生产技术,或者转让几挺机枪给我们?只要能提升部队的战斗力,支援抗战,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楚明飞身后的参谋和技术人员们纷纷看向李铮,眼神里满是期待,甚至带着几分急切。张大山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等待着李铮的回答。
李铮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绝望感瞬间席卷而来。轻机枪是车间的核心产品,其生产技术更是独立团的命根子,一旦泄露,日军就能迅速仿制,甚至研制出更先进的武器来对付他们,到时候,独立团在武器上的优势将荡然无存,前线的抗战形势也会变得更加艰难。而如果直接拒绝,又会彻底得罪楚明飞,破坏友军关系,甚至可能被他反咬一口,说独立团不顾抗战大局,私心太重,到时候钱主任之流再借机发难,独立团只会腹背受敌,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
希望与绝望,在他的心底激烈地拉扯着,像两把锋利的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他能想象到,如果同意分享技术,等待他们的将是万劫不复的绝境;如果拒绝,友军关系破裂,后续的物资供应可能会被切断,根据地的粮荒和物资短缺问题将更加严重,战士们的抗战信心也会受到打击。
他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酒杯,酒液清澈,映出他紧锁的眉头。脑海中闪过车间里那些精密的机床,闪过吴博士熬红了眼改进的供弹系统,闪过战士们握着轻机枪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身影,闪过根据地百姓们期盼胜利的眼神——这些都是他不能放弃的希望,绝不能因为楚明飞的一句话,就毁于一旦。
“楚团长,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李铮缓缓抬起头,语气平静却坚定,“轻机枪的性能,我们自己也很满意,它确实能在战场上给日军造成很大的打击。你部战士在前线浴血奋战,我们深感敬佩,也愿意尽我们所能提供支援。”
楚明飞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连忙说道:“这么说,李主任是同意了?”
李铮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楚团长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轻机枪的生产技术,涉及到很多核心工艺和精密设备,这些都是我们用无数心血和牺牲换来的,是独立团的立身之本,也是支援前线抗战的关键,实在不能轻易分享,还请楚团长谅解。”
楚明飞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里满是失望和不甘:“李主任,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们真的很需要轻机枪,只要你们肯转让几挺,哪怕是少量的,我们也感激不尽!”
“转让机枪也很难。”李铮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楚团长有所不知,轻机枪的生产原料十分紧张,钢材、弹簧、弹药等物资都需要从外面艰难筹集,我们的生产能力,也只能勉强满足自身的需求。前线的夏季攻势即将展开,我们需要储备足够的武器弹药,才能支援前线战士作战。如果把机枪转让给你们,我们自己的部队就会面临武器短缺的问题,到时候,不仅我们无法完成旅部下达的作战任务,甚至可能会影响整个抗战的局势。”
他的话半真半假,原料紧张确实是事实,但车间的生产能力,已经能够满足自身需求,甚至还有一定的富余。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委婉地拒绝楚明飞的要求,同时又不把话说得太死,给双方留有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