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都寿春的雨,总是带着云梦泽特有的湿冷,仿佛能穿透修士的灵窍,冻彻神魂。城南的\孟尝驿\内,张仪蜷缩在冰冷的草席上,破旧的青布袍被雨水浸透,紧贴着消瘦的身体。他的丹田处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受损的经脉——三日前那场鞭笞,不仅打碎了他的金丹,更几乎摧毁了他作为修士的根基。
这位曾在鬼谷山与苏秦同窗修习\纵横术\的修士,此刻却像一条丧家之犬。他本是魏国大梁人,因在魏国不受重用,听闻楚威王招募天下修士,便怀揣着\破合纵策\来到寿春,希望能凭借胸中所学换取一席之地。可他没算到,楚国的朝堂早已被旧贵族与仙门势力把持,像他这样无门无派的游士,不过是权力游戏中的棋子。
三日前,楚国令尹昭阳的\和氏璧\失窃。那璧玉并非凡物,而是崆峒派赠予昭阳的\灵玉髓\所制,内藏一条微型灵脉,可辅助修士凝聚灵力。昭阳震怒,在府中大肆搜查,偏偏有人指认张仪曾在失窃前见过玉璧。实则是昭阳的门客嫉妒张仪在宴席上展露的才学,故意设下圈套——他们在张仪的行囊中藏了一块与和氏璧相似的普通玉璧,再由仙门修士以\幻术符\制造假象,让昭阳误以为人赃并获。
\竖子敢盗吾宝!\昭阳是金丹期修士,盛怒之下催动灵力,将张仪按在堂前。楚国修士用特制的\锁灵鞭\抽打他,鞭梢附着崆峒派的\化灵咒\,每一鞭落下,都有黑色咒纹侵入张仪体内,撕裂他的灵力经脉。张仪本已筑基巅峰,离金丹仅一步之遥,可在化灵咒与鞭笞的双重摧残下,丹田内即将凝聚的金丹寸寸碎裂,灵力如潮水般溃散。
\我没有盗璧!\张仪在剧痛中嘶吼,他试图运转\舌灿莲花\灵韵辩解,可灵力紊乱根本无法凝聚言辞。他看着昭阳眼中的冷漠、门客嘴角的狞笑、仙门修士袖手旁观的姿态,心中只剩彻骨的寒意——这就是列国所谓的\礼贤下士\,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肆意践踏。
鞭笞结束后,他被像丢弃垃圾一样扔出令尹府。若不是一位曾受他指点过修炼的老驿卒偷偷将他拖回孟尝驿,他早已死在寿春的雨夜里。此刻,他躺在草席上,望着漏雨的屋顶,丹田处的空洞感比疼痛更难熬——金丹碎裂的修士,与凡人无异,连最基础的\聚气术\都无法施展,这对一个心怀壮志的修士而言,比死亡更残酷。
\咳咳......\张仪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痰中带着血丝。他挣扎着坐起身,从怀中摸出一块残缺的玉简,这是他在鬼谷山时,师父鬼谷子所赠,里面记载着他多年钻研的\连横策\初稿。玉简边缘已被鲜血染红,却仍散发着微弱的灵光,那是他仅存的希望。
\楚国容不下我,魏国视我为弃子,齐、赵、韩各有派系......天下之大,竟无我张仪容身之处?\他苦笑着摇头,指尖抚摸着玉简上的字迹,\苏秦已下山赴燕,据说要搞什么合纵,难道这天下,真要让六国困死秦国,让仙门继续垄断灵脉?\
就在这时,驿卒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见他醒着,忍不住叹气:\先生,您还是走吧。昭阳大人下令,全城搜捕您这个'盗璧贼',再过几日,怕是连我这小驿馆也藏不住您了。\
张仪接过热汤,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却暖不了冰冷的心。\老丈,可知近日天下有何异动?\他沙哑地问,即使落魄,他仍放不下对时局的关注。
老驿卒想了想:\听说西边的秦国在招贤,秦惠王下了求贤令,说只要有真本事,哪怕是凡夫俗子也能受重用。还听说秦国修士不用看灵根,只要立军功就能得丹药、受封赏,连仙门都管不了......\
\秦国?\张仪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光亮。秦国,那个被山东六国称为\蛮秦\的西陲之国,那个以\法道\打破仙门垄断的异类。他在鬼谷山时,曾与苏秦争论过秦的未来——苏秦说秦法酷烈,必遭天下共击;他却认为,秦法虽严,却能打破\灵根天定仙门至上\的旧规,为寒门修士开辟生路。
\秦惠王......卫鞅变法后的秦国......\张仪喃喃自语,他想起《东出策》的传闻,想起秦国修士以\军功丹道\崛起的故事,心中死寂的火苗突然复燃,\对,去秦国!六国容不下我这'盗璧贼',仙门视我为蝼蚁,可秦国连仙门都敢对抗,或许那里,能容下我这金丹碎裂的修士!\
他挣扎着下床,将残缺的玉简贴身藏好,又把连横策的手稿小心翼翼地卷起来,塞进怀中。手稿是用\灵纹纸\写的,虽无灵力灌注,却记录着他对天下局势的推演:如何利用六国矛盾分化合纵,如何借仙门派系之争削弱其力,如何以秦国法道为根基,\事一强以攻众弱\......这是他毕生心血,比性命更重要。
\老丈,多谢救命之恩。\张仪向老驿卒深深一揖,将身上唯一值钱的玉佩塞给他,\此去西秦,不知能否生还,这玉佩权当报答。\
老驿卒推辞不过,只得收下,又塞给他几个干粮和一件蓑衣:\秦国远在西陲,路途艰险,先生保重。听说函谷关的秦兵盘查很严,您......\
\我自有办法。\张仪穿上蓑衣,拿起一根木棍当拐杖,踉跄着走出驿馆,融入寿春的雨幕中。他没有回头,楚国的屈辱、金丹的破碎,都已刻入骨髓,成为他西去的动力——他要去秦国,不是为了苟活,而是要让那些轻视他、践踏他的人看看,一个破碎金丹的修士,能掀起怎样的风浪。
从寿春到函谷关,千里之遥,对一个失去灵力的修士而言,无异于九死一生。张仪拄着拐杖,穿着蓑衣,白天躲在山林间,夜晚借着月色赶路,干粮吃完了就挖野菜充饥,渴了就喝溪水,丹田的疼痛和身体的疲惫如影随形,可他从未停下脚步。
行至韩魏边境的\虎狼谷\,他遇到了《山海经》中记载的\穷奇\幼兽。这头长着翅膀的恶兽虽未完全成年,却已能喷吐浊气,专门攻击灵力虚弱的生灵。张仪根本无法施展法术,只能拼尽全力奔跑,被穷奇的浊气扫中后背,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浸透了蓑衣。
他滚下山坡,躲进一处山洞,看着穷奇在洞口徘徊嘶吼,心中反而生出一股狠劲:\连一头畜生都敢欺我!张仪,你若怕死,不如死在这里!\他摸出怀中的灵纹纸手稿,用鲜血在上面写下\秦若要东出,必先破韩魏;韩魏若附秦,合纵自瓦解\,疼痛让他更加清醒——连横之策,必须从削弱六国联盟开始。
穷奇离去后,他拖着受伤的身体继续西行。途中,他遇到过秦国派往列国的密探,那些身着玄甲、腰佩\法剑\的修士虽警惕,却并未因他的落魄而轻视,反而见他重伤,分给他一枚\淬体丹\——那是秦国士兵凭军功换来的丹药,粗糙却实用,竟让他后背的伤口开始愈合。
\秦兵竟会给陌生人丹药?\张仪握着丹药,心中震动。在六国,丹药是修士的专属,凡人连见都见不到,可秦国士兵却能随意拿出,这就是\军功丹道\的力量,它打破了\灵根天定\的枷锁,让普通人也能接触修炼资源。
他还遇到过仙门全真派的弟子在集市上兜售\长春丹\,诱骗农夫放弃灵田改造。那些弟子见他衣衫褴褛,不仅呵斥驱赶,还嘲讽他是\被楚国抛弃的废物修士\。张仪看着他们虚伪的嘴脸,更加坚定了去秦国的决心——仙门只会用丹药诱惑人心,而秦国却用律法保护农夫,这就是法道与仙道的根本区别。
越靠近秦国边境,他越能感受到空气中的不同。虽然灵气浓度不如楚、魏,但灵气流动更加有序,田埂间刻着法家符文的灵渠将灵气引入每一块灵田,农夫修士一边耕作一边吐纳,脸上带着踏实的笑容。关卡的秦兵虽严格盘查,却对行人一视同仁,连最普通的商贩都能清晰说出秦国的律法——\明法台\的焚书虽烈,却也烧出了一个人人知法的秦国。
一个月后,张仪终于抵达函谷关下。这座横亘在关中与中原之间的雄关,如一头沉睡的巨兽,关墙由玄铁混合地脉龙气浇筑,上面刻满了法家\镇邪符\与奇门遁甲\八门\阵纹,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阵环环相扣,散发着凛然的威压。关前的广场上,秦国修士正有条不紊地检查入关者,他们身着统一的玄色法袍,腰佩\明法剑\,动作干练,眼神锐利,正是卫鞅训练的\锐士修士\。
张仪望着函谷关,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这一路,他风餐露宿,数次濒临死亡,全靠一股不甘的意志支撑,此刻终于见到目的地,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丹田的疼痛与身体的疲惫如海啸般袭来。他扶着关前的石碑,大口喘着气,雨水混着汗水从脸颊滑落,分不清是苦是咸。
\站住!入关者需出示通关文书,接受灵力检查!\一名锐士修士走上前,声音洪亮,带着法家修士特有的严谨。他见张仪衣衫褴褛、气息虚弱,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却并无鄙夷——在秦国,以貌取人是大忌,卫鞅变法后,\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实力与才能远比外表重要。
张仪强撑着站直身体,沙哑地说:\我无通关文书,也无灵力可查......我是来求见秦王的,我有破六国合纵之策献上。\
这话一出,周围排队入关的人都笑了。一个连灵力都没有的落魄修士,竟敢说有破合纵之策?锐士修士也皱起眉头:\秦法严明,不可喧哗。若无文书,速速离开,否则以'闯关'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