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内耗从未停止。在独自驾驶道奇charger巡逻的深夜,在批阅文件间隙抬眼的瞬间,甚至在浴室蒸腾的水汽中……那些画面,那些距离,凌寒看向白砚翎时那种隐含占有欲的眼神,会不受控制地闪现。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自我质疑——是不是自己反应过度?是不是自己不够信任白砚翎?毕竟,白砚翎看起来毫无所觉,甚至对凌寒的工作能力表示认可。
这种自我质疑与目睹“越界”行为带来的刺痛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无声的撕裂。他无法向白砚翎言明,因为对方似乎真的毫无感觉,他的“指控”会显得无理取闹,甚至可能破坏白砚翎正常的工作社交。他更不可能向任何人倾诉,这是属于他私人领域最隐秘的痛处,关乎尊严,也关乎他对这段关系脆弱一面的认知。
于是,所有的情绪向内坍缩,形成巨大的压力。他表面上波澜不惊,甚至对白砚翎和林启的关怀更加克制而“正常”,仿佛一切如旧。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某些部分正在缓慢地、持续地磨损。睡眠变得浅而零碎,食欲在不经意间减退,偶尔会感到一种源自精神深处的疲惫,冰冷而沉重。
他开始回避一些可能同时遇到白砚翎和凌寒的非必要场合,即使这意味着要调整日程或找些合理的借口。当无法回避时,他便将自己彻底置于“指挥官”或“同事”的角色中,用绝对的理性和距离感将自己包裹起来,隔绝一切可能的情绪渗透。
一天下午,林启在进行恢复性体能训练时,不小心扭到了脚踝,虽然不严重,但还是疼得龇牙咧嘴。白砚翎当时在参加一个远程会议,是白羽接到消息赶到了医疗中心。
他看到林启坐在检查床上,冰蓝色的眼睛里含着生理性的泪水,看到他时下意识地想藏起疼痛的表情,努力扯出笑容说“没事”。那一刻,白羽心里那堵密不透风的冰墙,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涌出一股尖锐的、混杂着心疼和无力感的酸楚。
他走过去,半蹲下来,仔细检查林启的脚踝,手法专业而轻柔。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林启强忍泪水的样子,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层坚冰似乎融化了一瞬,流露出极少见的、近乎柔和的波光。
“疼,可以哭出来。”白羽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在我面前,不用忍着。”
林启愣了一下,随即眼泪真的掉了下来,不是嚎啕大哭,只是安静地流淌。白羽没有再说安慰的话,只是用拇指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痕,然后沉默地陪着他,直到医生处理完毕。
那一刻的温情和脆弱流露,是如此真实,却又如此短暂。当林启的伤势处理妥当,白羽扶着他离开医疗中心时,他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一瞬的松动从未发生。
他将林启送回宿舍,仔细叮嘱了注意事项,然后转身离开。走在回指挥部空旷的走廊上,午后的阳光透过高窗,在地面投下明暗交错的光斑。白羽的脚步平稳,背影挺直,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面对林启时那短暂的情感流露,几乎耗尽了他在连日内耗后所剩不多的、可供“表露”的能量。
冰层之下,暗流汹涌,压力持续累积。
表面无异常,内里却已遍布看不见的裂痕。
他回到办公室,关上门,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和声音。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冰蓝色的眼眸被眼帘覆盖,只剩下眉宇间一丝挥之不去的、深沉的倦意。
内耗无声,却足以在寂静中,磨损掉某些最坚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