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但无人安眠。
储藏室被改造成了临时的医疗和指挥中心。雁北归用所剩无几的绿洲草药和自身的能量共鸣,稳定着鸣瞳和鹞子的伤势。
鸣瞳的生命体征终于脱离了危险线,但仍需长时间静养;鹞子的污染活性被压制在最低点,可维生装置的能量也在持续消耗。
刘乐黎在零的守护下,进行着深度冥想,他的感知如同水波般,谨慎地向外延伸,探索着这个巨大地下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那些被标识为“禁区”、能量屏蔽异常的区域。他确实捕捉到了一些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低语”,仿佛来自地心深处,混杂着痛苦、迷茫和一种非人的冰冷好奇,但信号太弱,无法精确定位或解读。
黄茂在陈工的半配合半监视下,勉强稳住了主发电机组的运行。他偷偷在几个关键节点放置了能量波动记录仪,数据显示,那种异常的、非机械源的低频脉冲干扰正在以极其缓慢但确实存在的速度增强。他把这个发现私下告诉了雁北归。
“就像一根被越拧越紧的发条。”黄茂比喻道,“下面的‘东西’,要么是在自然苏醒,要么……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
刺激?会是什么?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昏迷的鸣魅,以及她身边那枚奇特的徽章。又或者是他们这支“异常”队伍的停留本身?
清晨,隘口内部响起了规律的口哨声,人们开始新一天的劳作。石镇岳派人送来了约定的食物和净水,数量不多,但足以维持基本需求。同时,他也派人来取走了雁北归连夜整理出的关于“血牙旅”和周边污染源的初步评估报告。
报告里,雁北归如实分析了“血牙旅”的装备、战术特点和可能的后续行动(围困、骚扰、寻找突破口),也标注了周边几个高污染风险区,但隐去了关于“灯塔”和“收藏家”的详细信息,只以“未知高科技势力”和“危险个体”代称。这是谈判的技巧,也是自保的必要。
下午,石镇岳亲自来到了储藏室外,没有进来,只是隔着门和雁北归交谈。
“报告看了。”石镇岳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听不出喜怒,“‘血牙旅’是群疯狗,但也是看门狗。他们背后有人。你们惹的麻烦不小。”
“我们带来的,或许也是机会。”雁北归平静回应。
石镇岳沉默了片刻:“东侧掩体修复需要人手,你们那个机械师今天下午得过去。另外,陈工说发电机组需要更换几个老化的稳压器,你们有备件吗?”
“有一部分通用型号,可以给他。”雁北归答道。这是协议的一部分。
“还有,”石镇岳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你们队伍里,那个能‘看’到别人看不到东西的年轻人,他……有没有发现我们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个问题很突然,也很微妙。雁北归心中警惕,表面不动声色:“乐黎还在恢复中,感知能力有限。他只觉得这里能量场相对稳定,是个不错的避难所。石队长指的是?”
“……没什么。做好你们自己的事。”石镇岳没有继续追问,但雁北归能感觉到他的疑虑和不安。他显然也在担心地下的秘密。
石镇岳离开后,雁北归立刻召集众人。
“石镇岳在试探我们是否察觉了地下的异常。他比我们更紧张。”雁北归分析,“这说明下面的东西,可能比笔记本记载的更加……活跃,或者接近某个临界点。我们必须加快行动。翼,你和零今天下午陪黄茂去东侧掩体,一是保护,二是观察隘口防御的薄弱环节和人员状态。乐黎,你继续尝试感知,但务必小心,不要引起下面东西的‘注意’。我留在这里照看伤员,同时尝试用更温和的方式,从隘口居民那里打听关于‘噩梦’或者‘地下声响’的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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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工明确,众人立刻行动。
东侧掩体位于隘口主入口的侧翼,位置关键。昨天被火箭弹炸塌了一段,露出后面的岩体和支撑结构。黄茂在几个隘口工人的协助下,开始评估损毁程度和修复方案。翼和零则看似随意地在一旁警戒,实则仔细观察。他们发现,守卫们的士气还算稳定,但对“血牙旅”的持续围困明显感到焦虑。
修复掩体的工人动作熟练,但效率并不高,透着一股疲惫感。有几个年长的工人,在休息时低声交谈,翼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只言片语:
“……昨晚又响了……”
“……比前天清楚,像是指甲在刮铁板……”
“……老林说他在b3仓库值夜,听到有小孩哭,可那里根本没孩子……”
“……陈工不让说,石队长也……”
翼和零对视一眼,心中了然。地下的异常,已经不止是仪器读数上的干扰,开始影响到居民的心理和感官了。
与此同时,刘乐黎坐在相对安静的储藏室内,摒弃杂念,将感知凝聚成一线,小心翼翼地避开居住区繁杂的生命波动,向着笔记本中提到的“下层b7区”大致方向探去。
感知如同在粘稠的黑暗中穿行,阻力极大。他渐渐“触摸”到了一种无形的屏障——那是厚重的铅层、混凝土和某种能量抑制场混合形成的封锁。屏障本身很稳固,但在其深处,刘乐黎确实感应到了微弱的、有节奏的能量脉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
更令他不安的是,在屏障的某些“缝隙”或“薄弱点”(可能是年久失修,也可能是当初建造时的缺陷),一丝丝极其稀薄、但性质诡异的能量和精神“碎片”,正如同渗水般缓缓渗出。这些碎片包含着混乱的图像(闪烁的发光脉络、扭曲的影子)、尖锐的情绪(恐惧、痛苦、贪婪),以及一种冰冷的、非人的观察欲。
他试图捕捉一丝碎片进行“解读”,但那碎片如同滑腻的毒蛇,刚一接触,一股强烈的晕眩和恶心感就猛地袭来,同时,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却直透灵魂的——
“……好奇……”
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仿佛那地下的存在,察觉到了这细微的探查,并做出了回应!
刘乐黎猛地切断感知,睁开眼睛,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大口喘息,心脏狂跳。
“怎么了?”守在旁边的雁北归立刻问道。
“……下面的东西……有意识……至少是某种集体意识的碎片。”刘乐黎声音沙哑,“它在‘观察’上面,而且……对‘异常’很‘好奇’。”他看向鸣魅,“我怀疑,我们的到来,尤其是鸣魅身上那种特殊的污染波动,可能像灯塔一样,吸引了它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