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准可以请专业机构评估。”林峰说，“我已经联系了国家集成电路产业投资基金，他们可以参与尽调。另外，中科院微电子所、清华微电子学院，都可以请来做技术评审。”
孙明接话，这位金融出身的老总更圆滑些：“林省长，不是我们不支持。只是20亿不是小数目，国资投资要讲究保值增值。‘华夏芯’现在的情况……专利诉讼缠身，团队不稳定，银行都在抽贷。这时候投进去，风险太大。”
“风险确实大，”林峰承认，“所以我们需要创新投资方式。我建议采用‘投贷联动’模式：你们三家国资领投10亿，另外10亿协调银行跟贷。国资这部分，可以设计成‘优先股’，享受固定收益，风险相对可控。银行那部分，由省财政提供一定比例的担保。”
陈涛一直没说话，这时抬起头：“林省长，这么大的事，是不是应该先上省长办公会，甚至省委常委会研究？我们三家虽然都是省管企业，但投资决策还是要按程序来。”
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确——需要更高层面的背书。
林峰点点头：“程序当然要走。但现在时间紧迫，‘华夏芯’可能撑不过一个月。我的想法是，你们三家先启动内部决策程序，同步我这边推动上会。两不耽误。”
他环视三人，语气郑重：“各位都是老同志，应该清楚芯片产业对国家意味着什么。我们现在投的不是一家企业，是一个可能性——华夏在高端车载芯片领域实现自主可控的可能性。这个可能性，值不值得冒点险？”
会议室安静下来。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
赵建国摘下老花镜，缓缓擦拭镜片：“林省长，您说的道理我们都懂。但国企有国企的规矩，投资有投资的逻辑。这样吧，‘华夏芯’的技术和团队，我们需要重新评估。如果确实有竞争力，我们国投可以投。”
“我们金控也是这个意见。”孙明说，“需要看到详细的商业计划书和风险评估报告。”
陈涛最后表态：“产投可以配合，但需要明确的政策支持。比如税收优惠、人才政策、市场对接这些。”
“这些都可以谈。”林峰站起身，“我要的是一个态度。只要三位愿意推进，具体问题我们一个个解决。下周一，我让‘华夏芯’把完整的商业计划书报给你们。同时，我会推动省长办公会研究支持政策。”
会议在四点半结束。三位老总离开时，表情都严肃了许多。林峰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博弈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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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林峰回到东海宾馆。刚进房间，就收到温知秋发来的信息：“林省长，基金会议有结果吗？”
他回复：“三家国资原则上同意推进，但需要看到你的详细方案。明早六点出发去机场，你今晚要做出完整的商业计划书和技术路线图。”
“今晚？”温知秋发来一个惊讶的表情。
“对，今晚。资金不会等我们，市场不会等我们，对手更不会等我们。”林峰打字，“你有团队，可以分工合作。我只要结果。”
半小时后，温知秋回复：“好。天亮前给您。”
放下手机，林峰简单吃了晚饭，开始准备明天去北京的材料。专利对比分析、技术说明、企业背景、诉讼情况……他要确保在见国家知识产权局的专家时，能说清楚每一个细节。
深夜十一点，手机震动。是顾清晏发来的消息：“林省长，外商协会十五家企业中，已有八家回复同意提交自查报告。但德瑞克斯、西门、松下等五家还没有回应。另外，‘远洋商贸’的实际控制人王伟今天下午买了去香港的机票，明早起飞。”
林峰眼神一凝：“让海关注意他的动向，但暂时不要阻拦。看他去哪里，见什么人。”
“明白。还有，沈梦予研究员刚才联系我，说她监测到又有资金在做空‘华夏芯’的供应链企业，这次规模更大，手法更隐蔽。她怀疑有内鬼在持续泄露企业内部信息。”
“让她把监测数据发给我。另外，提醒她注意安全。”
处理完这些，时间已过午夜。林峰走到窗边，看着这座雨夜中的城市。金融街的灯光在雨幕中晕染开，像一幅模糊的水彩画。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温知秋：“林省长，方案做好了。发您邮箱。另外……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
“您为什么这么相信我？很多领导看过我们的项目，都觉得太激进，风险太大，说我这个人不懂‘人情世故’。”
林峰看着这条信息，想起五年前在山河省支持“北阳精工”时的场景。那时候也有人劝他，说那个民营企业家太固执，不懂变通，不值得支持。但他还是支持了，后来“北阳精工”成了山河省装备制造业的标杆。
他回复：“因为你在做对的事。国家需要‘泰山’这样的芯片，需要你这样敢闯硬核科技的企业家。这和我在山河省支持‘北阳精工’是一个道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有些路，总要有人去闯。”
温知秋那边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峰以为她不会回复了。
凌晨一点，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我很久没听到这么‘不精明’但让人安心的话了。谢谢您，林省长。明天北京见。”
发完这条，她又补了一条：“对了，我做了个小东西，明天给您。算是……感谢。”
林峰没问是什么，只回复：“早点休息，明天要赶路。”
他关掉手机，躺到床上，却一时睡不着。脑海里交替浮现着顾清晏的数据图表、温知秋的芯片结构图、沈梦予的资金流向图，还有谢文远那张永远温和笑着的脸。
这三条战线，正在交织成一张网。而他，既要在这张网中周旋，又要撕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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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五点五十，天还没亮。
林峰在宾馆大堂等温知秋。她准时出现，拖着一个登机箱，眼睛里有血丝，但精神很好。深蓝色大衣里是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裤子，长发依然扎成马尾，显得干练利落。
“没休息好？”林峰问。
“睡了三个小时，够了。”温知秋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过来，“这个给您。”
林峰接过。盒子是普通的硬纸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枚书签——但不是普通的书签，而是一块精心打磨过的硅片，边缘光滑，表面蚀刻着复杂的电路图案，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用流片失败的废片做的。”温知秋语气平淡，但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上面蚀刻的是‘泰山’芯片的简化版电路图。每一根线条，都对应实际电路里的功能模块。”
林峰拿起书签，很轻，但质感很好。他仔细看着那些细密的线条，忽然明白了这份礼物的含义——她把最核心的技术，用这种方式交给了他。
“很珍贵的礼物。”他郑重地说，“‘泰山’流片成功的话，第一个样品送我？”
温知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是林峰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笑，不是那种职业化的微笑，而是真正放松的、带着点羞涩的笑。“您怎么知道我想说这个？”
“猜的。”林峰把书签小心收好，“走吧，车在门口。”
去机场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温知秋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林峰则翻看着昨晚她发来的商业计划书。一百二十页，内容详实，数据扎实，连最坏情况下的应对方案都想到了。
这个女人的执行力，令人惊叹。
飞机起飞时，东海还在下雨。透过舷窗，城市在雨雾中渐渐模糊。温知秋忽然轻声说：“林省长，如果这次北京之行不顺利，专利官司打输了，您还会继续支持我们吗？”
林峰转过头，看着她认真的侧脸：“会。因为我相信的不仅是你的技术，更是你做事的认真和坚持。技术可能会失败，但认真和坚持不会。”
温知秋眼眶微微红了。她迅速转过头看向窗外，许久，才低声说：“谢谢。”
飞机穿过云层，上方是湛蓝的天空和耀眼的阳光。林峰靠回座椅，闭上眼睛。
北京之行，会是另一场硬仗。
但有了这份信任，有了这枚书签，有了身后那些正在各自战线奋斗的人——
他觉得，这一仗，能赢。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