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秦风，”林峰放下碗，擦擦嘴，“加强对张明及其亲属的监控。特别是那个‘东海文化基金会’，要查清楚每一笔资金的来龙去脉。”
“已经安排了。”杨学民说，“秦队长昨晚就开始部署了。另外，李锐那边也监测到，张明的手机从昨晚开始，加密通讯的频率增加了三倍，大部分都是打往京城和境外的。”
“很好。”林峰站起身，穿上外套，“走吧，去办公室。今天日程排满了吧？”
“很满。”杨学民跟着起身，从公文包里拿出日程表，“上午九点，听取省科技厅关于明年重点研发计划的汇报；十点半，会见国家集成电路产业投资基金的代表；下午两点，召开省政府常务会议，审议《东海省跨境资金流动监测管理办法》；三点半……”
林峰一边听一边往外走。姜欣送到门口，给他整理了一下围巾：“晚上回来吃饭吗？”
“尽量。”林峰在她额头吻了一下，“如果回不来，我给你打电话。”
“嗯，路上慢点。”
门关上后，姜欣站在玄关，看着空荡荡的家，轻轻叹了口气。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周岚姐”的名字，手指在拨号键上停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有些事，女人之间心照不宣就好。
说出来，反而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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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金融街，“东海省跨境资金流动监测中心”临时办公室。
这里原本是一家破产证券公司留下的办公区，省金融办紧急协调后，划拨给了新成立的监测中心。装修还没完全完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油漆味，工人在走廊里进进出出，搬运办公桌椅。
沈梦予站在大厅中央，指挥着技术人员安装设备。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已经接入了全省金融机构的实时数据流，数字不断跳动，曲线起伏。
“沈主任，央行东海分行的数据接口已经打通了。”一个年轻的技术员跑过来汇报，“现在我们可以实时监测全市所有银行的跨境资金流动，延迟不超过十分钟。”
“很好。”沈梦予点点头，“下一步，接入证券公司和保险公司的数据。特别是那些有跨境业务的，要重点监控。”
“明白。”
沈梦予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其实只是用玻璃隔出来的一个小隔间。桌上堆满了文件，最上面一份是昨晚她连夜赶出来的《异常资金流动分析报告》。报告中详细列出了那七家企业的资金转移路径，每一笔都标注了时间、金额、中转银行和最终收款方。
逻辑链已经很清晰了：这些企业都是在谢文远关照下发展起来的，现在突然集中转移资金，明显是在为某种风险做准备。
是什么风险？
只能是巡视组到来的风险。
沈梦予拿起手机，想给林峰打电话汇报，但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她知道林峰今天日程很满，这种尚未完全确证的消息，还是等形成完整报告再呈送比较好。
门被敲响了。顾清晏站在外面，手里抱着一个文件盒。
“顾处长？”沈梦予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赵书记让我送些材料过来。”顾清晏走进来，把文件盒放在桌上，“是关于‘东海文化基金会’的。这个基金会过去五年接受的企业捐赠，有百分之七十来自王志刚交代的那几家外贸公司。而基金会的支出，主要用于‘文化交流活动’，但实际查到的活动记录，不到申报金额的三分之一。”
沈梦予打开文件盒，里面是一叠叠的财务凭证复印件和银行流水：“你是说，这个基金会可能是洗钱通道？”
“很有可能。”顾清晏在对面坐下，脸色有些疲惫，“我查了基金会理事会的名单，十二个理事里，有六个是省直机关退休干部，三个是高校教授，还有三个是企业家。表面上看起来很正规，但仔细一查就发现，那些退休干部和教授，都是挂名，实际运作的是秘书处——而秘书处的三个人，全是张明的亲戚。”
“张明……”沈梦予喃喃道，“谢文远的秘书。”
“对。”顾清晏压低声音，“沈主任，我觉得……我们可能快要摸到大鱼了。但这鱼太大了，咬钩的时候，可能会拼死挣扎。”
沈梦予明白她的意思。谢文远在东海经营二十年，根深蒂固。如果真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他会做出什么事，谁也说不准。
“赵书记那边有什么指示？”她问。
“赵书记说，继续深挖，但要注意安全。”顾清晏顿了顿，“他还特意交代，让我提醒你，这段时间上下班最好有人接送，晚上不要单独外出。”
沈梦予心里一暖：“谢谢。你也一样，要注意安全。”
“我没事。”顾清晏站起身，“我在省纪委办公楼里，进出都有登记，相对安全。倒是你这里，刚成立，人员复杂，要多加小心。”
送走顾清晏后，沈梦予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金融街的车水马龙。这座城市的繁华背后，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暗流？
她想起叔叔沈国栋。如果当初有人提醒他，有人监督他，他是不是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可惜，没有如果。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尽己所能，让更多的人不至于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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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天色已完全暗下来。
省委副书记办公室的灯还亮着。谢文远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摊开着一份名单——是他这个派系所有核心成员的名单，一共三十七人。每个人后面都标注着职务、分管领域、可能存在的问题，以及……可控程度。
他用红笔在几个名字上画了圈。张明、张为民、刘伟、赵建国……这些都是知道核心秘密的人，也是风险最大的人。
如果巡视组真的深挖，这些人随时可能崩溃，然后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必须想办法稳住他们。
谢文远拿起电话，拨通了张明的内线：“通知名单上画圈的那几个人，明晚八点，老地方见。就说……我请大家吃饭，聊聊明年的工作安排。”
挂掉电话后，他走到窗前。窗外，省委大院的灯光次第亮起，像星空倒映在地上。远处，东海城的霓虹开始闪烁，这座不夜城即将迎来又一个夜晚。
三个月。
他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要在这三个月里，把所有漏洞堵上，把所有证据销毁，把所有隐患排除。
还要……给林峰制造足够的麻烦，让他无暇他顾。
谢文远拿起另一份文件——是关于德瑞克斯千亿投资项目的补充协议草案。德瑞克斯做出了让步，不再要求控股，但提出了一个新的条件：要求东海省承诺，在项目落地后三年内，不扶持其他同类型的外资或本土企业。
这是典型的垄断条款。
但谢文远决定签字。
因为只有这个项目尽快落地，只有这千亿投资实实在在砸进东海，才能创造足够的政绩，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才能让巡视组来了也无从下手。
他拿起笔，在协议草案的最后一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很稳，但握笔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窗外，寒风呼啸。
这个冬天，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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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林峰终于回到家。
姜欣已经睡了，客厅里留着一盏小灯。餐桌上扣着饭菜，旁边贴了张便签：“粥在锅里，热一下再吃。”
林峰心里一暖。他轻手轻脚地热了粥，坐在餐桌前慢慢吃。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秦风发来的加密信息：“张明今晚八点离开省委大院后，去了‘静雅茶舍’，与五个人密会两小时。茶舍的监控被提前关闭，但我们在对面楼安装了远程监听设备。录音正在分析，初步判断是在统一口径，应对巡视组。”
林峰回复：“继续监控，不要打草惊蛇。”
他放下手机，走到阳台上。寒冷的风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远处，东海城的灯火璀璨如星河，这座他为之奋斗的城市，此刻正安睡在冬夜里。
但有些人，注定今夜无眠。
三个月后，巡视组进驻。
那时候，东海会是什么模样？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从明天开始，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这场博弈，已经进入最关键的阶段。
而他能做的，就是走好每一步棋，下好每一颗子。
直到，胜负分晓。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