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锚木牌在陈渡掌心躺着,冰凉,沉重,带着河水的腥气和一种铁锈般的质感。那模糊的“漕”字和编号“七”,像一只窥探的眼睛,透过掌纹,刺入他心里。这不是四海帮的东西,也不是厄眼教那诡谲的风格,它更粗粝,更实际,带着漕运码头上那种汗臭与铜钱混杂的气息。
“漕帮……”阿青靠坐在石炕边,声音因虚弱而低哑,眼神却锐利地钉在木牌上,“他们的人也搅进来了?”
江淮府地处水陆要冲,除了四海帮这等半黑半白的势力,自然也有真正掌控漕运、在运河上经营了上百年的老牌行会——漕帮。他们根基更深,规矩更严,与官府牵扯也更密切,平日里与四海帮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偶有合作。但这块木牌出现在一具被避水坞处理掉的、穿着四海帮服饰的尸体身上,就显得格外蹊跷。
“四海帮和漕帮……起冲突了?”陈渡猜测着。这或许是四海帮在江淮府接连损兵折将的原因?内忧外患?
“不管他们为什么打,对我们或许是机会。”阿青挣扎着挪动了一下身体,牵扯到伤口,疼得吸了口冷气,“水浑了,才好摸鱼。”
但如何利用这浑水?他们依旧被困在这孤岛,对外界消息隔绝,自身难保。
夜里,陈渡将那船锚木牌贴身藏好,躺在冰冷的石炕上,辗转难眠。守墓人那“归葬”的低语,石根麻木的眼神,村民处理尸体时的熟练与冷漠,还有这块突如其来的漕帮木牌……所有的线索像一堆乱麻,缠绕在他脑海里,理不出头绪。
下半夜,他被一阵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风声水声的动静惊醒。不是西边祭坛方向那诡异的吟诵或拍水声,这声音更近,更……实在。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小心翼翼地拖动。
他悄无声息地挪到洞口,向外望去。
月光被浓云遮蔽,只有微弱的光线勾勒出避水坞模糊的轮廓。只见下方靠近水面的石阶上,几个黑影正合力将一条比平日村民所用要大上不少、看起来也更结实的木船推入水中。船上似乎装载着什么东西,用厚厚的苦布盖着,隆起高高的轮廓。
不是打渔的船,这个时辰,也不是寻常外出的时候。
石根站在水边,低声指挥着。那几个黑影动作迅捷而沉默,将船推入水中后,两人跳上船操起长篙,另外几人则迅速消失在阴影里。小船没有点火把,如同一条黑色的水蛇,悄无声息地滑入浑浊的洪水,向着与西边废墟截然不同的下游方向驶去。
运东西出去?还是……接应什么人?
陈渡的心跳加快了。这或许是离开的机会!他立刻退回洞内,摇醒昏睡的阿青。
“有船出去!”他压低声音,快速将所见告知。
阿青的困倦瞬间被驱散。“能跟上吗?”
陈渡看向外面漆黑的水面和那条早已消失不见的船影,摇了摇头:“不行,我们没有船,水里情况不明,跟不上。”
希望如同萤火,一闪即逝。两人重新陷入沉默,听着那遥远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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