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渡僵在原地,巨大的失望和恐惧几乎将他击垮。他无力地跪倒在泥水里,冰冷的河水浸透了他的裤子。
“阿青……”他低吼着,声音嘶哑破碎,像受伤的野兽。
就在他几乎被绝望吞噬的时候,一阵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河湾另一侧的芦苇丛中传了出来。
声音很轻,几乎被水流声掩盖。
但陈渡听到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亮。他连滚带爬地冲过河湾,拨开茂密枯黄的芦苇。
芦苇丛深处,一片稍微干爽些的浅滩上,蜷缩着一个人影。
正是阿青!
她浑身湿透,衣服破烂不堪,脸上、手臂上布满擦伤和淤青,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她靠在芦苇杆上,胸口剧烈起伏,正费力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身体,显得痛苦不堪。
她还活着!
陈渡冲到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扶住她。“阿青!阿青!你怎么样?”
阿青艰难地睁开眼,看到是他,涣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想说什么,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溢出一丝血沫。
“别说话,别动!”陈渡声音发颤,检查着她的伤势。除了外伤,她似乎还受了内伤,可能是被爆炸的冲击波或者坠落的石块所伤。
他撕下自己身上相对干净的布条,蘸着河水,小心地擦拭她脸上的污迹和伤口。又从怀里掏出那块已经变得普通的小玉,塞进她冰凉的手心,希望能给她一丝慰藉。
“我……我没死……”阿青终于缓过一口气,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我看到……你被卷进去……我……我想拉你……”她说着,眼泪无声地滑落,混着脸上的泥水。
“我知道,我知道……”陈渡紧紧握住她的手,喉咙哽咽,“没事了,暂时……没事了。”
他抬头望向运河上游,老闸口的方向。那里依旧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中,看不清具体情况。但那种令人心悸的、属于厄眼教的邪恶气息,似乎确实减弱了很多。
仪式被破坏了。代价是这片土地上无数的生命,以及阿青的重伤。
“那些人……那些穿黑衣服的……”阿青断断续续地问,“还有……那个……眼睛……”
“暂时消失了。”陈渡低声道,“我毁掉了他们的祭坛。”
阿青看着他,眼神复杂,有庆幸,也有更深的不安。“运河……还会……吃人吗?”
陈渡沉默地看着奔流的河水。水色依旧浑浊,但那种隐含其中的、不祥的悸动感,似乎平复了。厄眼教的根基被动摇,但“河葬”的传统,运河本身吞噬生命的属性,真的就此终结了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和阿青还活着,在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人与“神”之战的废墟上。
他扶起阿青,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我们得找个地方,给你治伤。”
前路依旧迷茫,下游等待着什么,无人知晓。但至少此刻,他们还拥有彼此,拥有这劫后余生的、微弱而坚韧的生命之火。
河水无言,滚滚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