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瘸子(或者说占据了他身体的那东西)拖着湿漉漉的麻袋,一步一步挪向铁牛底座。他佝偻的背影在稀薄的月光下,像个提线的木偶,动作僵硬得不似活人。
无念和尚低喝一声,手中木棍如毒蛇出洞,直点王瘸子后心!他不是要杀人,而是要逼出附身的邪物。
陈渡几乎同时动了,他没有攻击王瘸子,而是身形一窜,拦在了那块刻着符文的石板前,手中桃木楔横在胸前。惊魂铃在他腰间震得嗡嗡作响,声音刺耳。
木棍触及王瘸子背心的刹那,他身体猛地一颤,却并未如预料般瘫软或是有东西窜出,反而以一种更诡异的姿态扭过头,那张麻木的脸上,嘴角咧开,露出黑洞洞的口腔,发出嗬嗬的怪笑。
“打……没用……”重叠粘腻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他……自愿的……”
自愿的?陈渡心头一震。王瘸子自愿让这东西附身?为什么?
无念和尚也是一愣,手中木棍缓了半分。
就这片刻的迟疑,王瘸子已经拖着麻袋挪到了石板前。他无视挡在前面的陈渡,蹲下身,伸出干瘦如同鸡爪的手,开始解那麻袋上浸水的草绳。
袋口松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臭瞬间弥漫开来,比河底的淤泥更甚,里面还夹杂着一股陈年血垢的味道。
王瘸子从麻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陶罐。不大,颜色暗沉,罐身沾满了已经发黑干涸的泥垢,罐口用一块不知什么皮子紧紧封着,皮子上用暗红色的、早已褪色的东西画着一个扭曲的符号。
看到这个陶罐,无念和尚脸色骤变,失声道:“封魂瓮!这东西……这东西怎么会……”
王瘸子对周遭一切充耳不闻,他捧着那陶罐,像是捧着什么圣物,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入石板中央那个积着“阴水”的凹坑里。
陶罐放入的瞬间,凹坑里的水仿佛活了过来,发出细微的“咕嘟”声,冒出几个浑浊的气泡。紧接着,整个石板,连同上面的古老符文,开始泛起一层微弱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乌光。
“咔……咔咔……”
一阵机括转动般的沉闷声响,从石板底下传来。
陈渡和无念和尚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那块厚重的石板,竟缓缓地、自行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向下延伸的洞口。一股比陶罐更阴冷、更腐朽的气息,如同沉睡巨兽的吐息,从洞中汹涌而出,带着积攒了百年的湿寒。
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进入。里面是石阶,向下不知通往何处。
王瘸子做完这一切,身体晃了晃,脸上那诡异的笑容消失了,恢复成平日的麻木,只是眼神更加空洞。他看也不看那洞口,也不看陈渡二人,像个完成任务的傀儡,转身,拖着空麻袋,深一脚浅一脚地消失在岸边的芦苇丛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洞口敞开着,如同恶魔张开的巨口。
无念和尚快步上前,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洞口,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果然……这铁牛镇的不是水,是这下面的东西!那邪物要找的‘阴穴’,就是这里!”
陈渡走到洞口边,阴寒之气扑面而来,腰间的惊魂铃震动得几乎要跳起来。他感觉袖中的桃木楔也传来阵阵温热。
“下去?”陈渡看向无念。下面吉凶未卜,但那邪物的目标显然就是此地,不能放任不管。
无念和尚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摸出火折子晃亮,又拿出一串更小的、乌黑发亮的佛珠缠在手腕上,眼神决绝:“下!必须阻止它!若让它在此地扎根,清江浦必将沦为鬼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