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冷静感染了众人,骚动渐渐平息,队伍继续在泥泞中艰难向上。
那条所谓的猎道,其实根本算不上路,只是在近乎垂直的岩壁上一些勉强可以落脚的凹凸之处,需要手脚并用才能攀爬。对于背着沉重行李、拖家带口的人们来说,更是难如登天。
石头拖着那条伤腿,每向上一步都疼得龇牙咧嘴,冷汗混着雨水往下淌。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用手抓着岩石缝隙,一点点往上挪。
陈渡经过他身边时,伸手在他腋下托了一把。“忍一下,到上面就好了。”
石头感受到那股沉稳的力道,眼眶一热,用力点了点头。
阿青也被陈渡半抱半推地向上送,她的小手紧紧抓着湿滑的岩石,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但她牢记着爹的话,不哭也不闹。
老鬼扛着那个水匪,走在最后,动作却依旧矫健,不时回头警惕地张望。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走在最前面的老哑巴终于停了下来,打了一个安全的手势。他们爬上了一处相对平缓的山脊,这里林木更加茂密,暂时可以歇一口气。
人们或坐或躺,大口喘着气,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回头望去,曾经作为庇护所的“渡口”山谷,早已被雨幕和层叠的山峦遮挡,看不见了。只有隐约的、被风雨稀释的犬吠,证明着追兵的存在。
吴念清瘫坐在地上,靠着树干,胸膛剧烈起伏,几乎连抱紧包袱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看着这些沉默的、如同野草般坚韧的人们,眼神复杂。
陈渡没有休息。他站在山脊边缘,透过雨幕观察着下方的动静,又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和茂密的丛林。
“不能久留。”他转过身,对孟婆婆和老鬼说,“官兵找不到人,可能会搜山。得继续往里走,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过夜。”
孟婆婆点了点头,清点着人数和物资,脸上忧色更重。匆忙撤离,丢掉的东西不少,接下来的日子会更难。
老鬼把肩上的水匪扔在地上,那年轻人被颠簸和雨水一激,悠悠转醒。他迷茫地睁开眼,看到周围陌生的环境和一群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人,顿时挣扎着想坐起来,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是什么人?”他嘶声问道,眼神惊疑不定。
陈渡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平静地看着他:“救你命的人。”
年轻人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昏迷前的情景,脸色变了变。
“现在,说说你。”陈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是谁?为什么被官兵追?你身上的木牌,代表什么?”
年轻人眼神闪烁,嘴唇紧闭,显然不打算配合。
陈渡也不着急,只是从怀里掏出那块黑色木牌,在他眼前晃了晃:“‘漕帮’的‘黑鱼令’?看来你在帮里地位不低。能让官兵动用猎犬追捕,你惹的麻烦,恐怕不止一点‘私货’吧?”
听到“漕帮”和“黑鱼令”,年轻人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血色尽褪。他死死盯着陈渡,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雨,落在林间,沙沙作响。山脊上的空气,因为这场审问,再次变得紧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