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细仔像地老鼠一样钻了回来,手里拿着几根半干不湿的树枝,嘴里还叼着一根嚼了一半的草根。他看看气氛凝重的几人,眨巴着眼睛,把树枝放下,凑到阿青旁边,小声说:“阿青,你别怕,我……我刚才看见望哥往老葛棚子后面去了,没拾柴……”
连细仔都这么说!
水虺和李老汉的脸色变了。三娘搂着丫蛋的手臂也无意识地收紧。
阿青的小脸瞬间失去了血色,她猛地看向陈望离开的方向,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一种被背叛的受伤。她一直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侄子”抱有本能的疏离,此刻,那点疏离变成了尖锐的冰刺。
“我……我去看看……”水虺站起身,有些慌乱地说。
“别去!”吴念清猛地抬头,声音尖锐,“让他去!你们现在去,只会打草惊蛇!老鬼叔不在,没人制得住他!”
水虺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陈望离开的时间,远远超过了拾柴所需的正常范围。
阿青不再盯着路口,她转过身,跪在陈渡身边,用自己小小的手掌,紧紧握住父亲那只没有受伤的、冰冷的手,仿佛想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过去。她看着陈渡紧闭的双眼,干裂的嘴唇,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一遍遍地喃喃:
“爹……你要撑住……鬼叔和孟婆婆……就快回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终于,在所有人的耐心即将耗尽时,陈望的身影再次出现。他怀里抱着一些柴火,步伐稳健地走了回来,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
“柴火不好找,绕远了点。”他解释道,目光扫过众人,在阿青紧绷的小脸和吴念清重新埋下去的脑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到油布下,将柴火放下。
“爷爷怎么样?”他关切地问三娘,仿佛刚才离开的这段时间,真的只是去拾柴。
三娘含糊地应了一声,不敢看他的眼睛。
陈望似乎并不在意,他蹲下身,探了探陈渡的鼻息,又掖了掖盖在陈渡身上的破布,动作依旧温柔细致。
然而,在没有人注意的角度,当他俯身靠近陈渡时,他的目光极快地扫过陈渡的面部,尤其是眼睛和嘴唇的状态,像是在确认什么。那眼神里,没有孙儿的担忧,只有一种冷静的、近乎专业的评估。
阿青死死地盯着他,将他那一闪而逝的异样眼神尽收眼底。小女孩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信任的基石,在这一刻,崩塌殆尽。
油布外,天色暗沉,风雨欲来。油布下,暗流汹涌,人心鬼蜮。
老鬼和孟婆婆在外奔波,而留守的这些人,正在一场无声的、绝望的围困中,等待着未知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