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沟口错综复杂的岩石和枯草丛后。
油布下,瞬间空荡了许多,也安静了许多。只剩下陈渡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孟婆婆低低的啜泣,以及阿青紧紧依偎着父亲的小小身影。
分离,在这朝不保夕的野人沟,每一次都可能是永别。
……
老鬼三人沿着记忆中模糊的路线,向着野人沟的深处走去。这条路比想象中更难走,几乎没有成形的路径,全靠老鬼凭借多年前模糊的记忆和猎人的本能辨认方向。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乱石,四周是嶙峋陡峭的岩壁和枯死扭曲的树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泥土气息。
水虺一路上都紧绷着脸,时不时用力推搡一下沉默前行的陈望,嘴里低声骂着:“狗东西!走快点!别耍花样!”
陈望始终一言不发,脚步有些虚浮,显然多日未曾正常进食和饮水让他体力不支,但他依旧强撑着,只是偶尔会抬起头,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飞快地扫视一下周围的环境,尤其是某些岩壁的走向和远处山峦的轮廓,像是在确认方位。
老鬼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他故意选择了一些看似绕远、实则更隐蔽难行的路线,一方面是为了避开可能存在的眼线,另一方面,也是在试探陈望。
果然,在穿过一片布满荆棘的灌木丛时,陈望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似乎想要看向另一个方向,但很快又收了回来,继续沉默前行。
老鬼心里冷笑,这家伙,果然认得路,或者说,他体内那个“火鸦营影子”的本能,在指引着他。
“歇会儿。”走到一处相对背风、能俯瞰部分来路的岩石凹陷处,老鬼停了下来。他拿出水囊,自己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水虺,看也没看陈望。
水虺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抹了把嘴,又把水囊塞好,丝毫没有给陈望喝的意思。
陈望靠坐在岩壁上,闭着眼,嘴唇干裂起皮,脸色苍白,胸口微微起伏。
老鬼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目光锐利地盯着他:“我知道你醒着。也知道你认得路。”
陈望的眼皮颤动了一下,没有睁开。
“我不关心你们火鸦营想干什么,”老鬼的声音冰冷,“也不关心那狗屁的漕银和密令。我现在只想带着我兄弟和剩下的人活下去。你配合,找到守碑人,或许大家都能有条活路。你要是还想耍花样……”
老鬼的手,按在了腰间的柴刀上,那股尸山血海里带来的煞气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我不介意现在就送你下去,给这山里的野狗添顿伙食。”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刺得陈望皮肤生疼。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疯狂或讥诮,只剩下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以及一丝被绝对力量压制下的审慎。
他看了看老鬼按在刀柄上的手,又看了看一旁虎视眈眈的水虺,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沙哑的声音:
“守碑人……不在你们想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