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冤枉啊!那是寻常药材啊!”老先生急得直跺脚。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藏青色呢子大衣、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声音不大,却带着威严:“王队长,好大的威风。”
那王队长一看来人,气焰顿时矮了三分,挤出一丝笑:“哎呦,是周秘书长!您怎么有空到这小铺子来?”
被称作周秘书长的人淡淡道:“省政府熊参议的老太太犯了咳疾,只信济生堂陈老先生的手艺,派我来请先生过府诊脉。怎么,王队长是要连熊参议家的医生也一并抓了?”
王队长脸色瞬间白了,冷汗涔涔:“不敢不敢!误会!全是误会!弟兄们,撤!”说罢,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走了。
药铺里的人都松了口气,纷纷向周秘书长道谢。
周秘书长却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陈继祖,微微一笑:“这位,可是陈继祖陈先生?”
继祖一愣,拱手道:“正是在下。秘书长认识我?”
“在博物苑孙教授那里,见过你捐的那两件东西,听孙教授提起过你,说是青年才俊,家学渊源。”周秘书长态度和煦,“今日碰巧,也算有缘。不知陈先生现在何处高就?”
继祖如实相告。
周秘书长点点头:“教育署……屈才了。省府秘书处如今正缺熟悉本地风土人情、文笔扎实的编撰人员,不知陈先生可有意来试试?待遇嘛,自然比教育署优厚些。”
这突如其来的机遇,让继祖有些措手不及,他沉吟道:“多谢秘书长美意,只是在下才疏学浅,恐难当重任。”
“诶,不必过谦。”周秘书长摆摆手,“孙教授看中的人,错不了。这样,你考虑考虑,若是愿意,明日便可来秘书处寻我。”说完,便请了陈老先生,先行离开了。
继祖抓了药,回到家中,将今日奇遇说与母亲和姐姐听。
盼娣喜道:“这是好事啊!省府秘书处,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地方!”
秀姑却有些担忧:“继祖,那地方……怕是是非多。咱们小家小户,能安稳过日子就好。”
继祖心中也是犹豫。周秘书长的招揽,看似好意,但联想到张承武关于东洋人觊觎木牌的警告,以及这省府衙门里的波谲云诡,他不得不多个心眼。这机遇,福兮祸兮,实在难料。
夜里,他独自在院中徘徊。冰冷的月光洒在地上,如同结了一层薄霜。他想起了父亲陈渡一生的沉默与坚守,想起了运河的波涛,想起了那块最终归于博物苑的木牌。
这世道,想求一个“稳”字,竟是这般艰难。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暗流,推着人,不由自主地往那漩涡中心去。
他不知道,在省府秘书处那扇红漆大门的背后,等待他的,是坦途,还是另一个更深的泥潭。而那块静静躺在博物苑保险柜里的“河神令”,其引发的余波,似乎正以另一种方式,悄然改变着他和他家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