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顶,后殿。
日头高悬。
正午的阳光炽烈如火。
光线毫无遮拦地倾泻在这座巍峨山峰的至高处。
后殿的琉璃瓦反射出一片耀目的金芒。
仿佛整座宫殿都在燃烧。
雕花的窗棂将阳光切割成规整的几何形状。
一片一片。
印在冰凉厚重的青石地面上。
光影分明。
如同棋盘。
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沉。
无数细微的颗粒在金色的通道里翩跹起舞。
静默。
却又喧嚣。
寝殿内弥漫着一股暖融的气息。
混合着淡淡的馨香。
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奢靡的味道。
赵沐宸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随即。
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极其深邃的眼眸。
初醒时,带着一丝慵懒的迷蒙。
但转瞬之间。
便恢复了清明。
锐利如鹰隼。
又深沉如寒潭。
他侧过头。
目光落在身侧。
殷离仍在沉睡。
乌黑的长发如同海藻般铺散在绣枕上。
衬得她裸露的肩颈肌肤愈发白皙。
莹润如玉。
甚至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脉。
她的睡颜带着浓重的倦意。
长睫垂下。
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
嘴角却微微翘着。
仿佛梦到了什么极好的事情。
赵沐宸静静地看了她片刻。
嘴角也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他伸出手。
动作很轻。
捻起滑落至她臂弯的锦被一角。
缓缓拉起。
仔细地覆住那滑腻的肩头。
他的手指无意间划过她的锁骨。
触感微凉。
细腻得惊人。
如同上好的丝绸。
又带着活生生的体温。
殷离在睡梦中似乎感受到了这触碰。
眉头微微蹙起。
不是不悦。
而是一种下意识的、娇慵的反应。
她含糊地嘟囔了一声。
嗓音沙哑得厉害。
仿佛被砂纸磨过。
带着浓重的鼻音。
“冤家……”
“饶了我吧……”
那声音里浸透了疲惫。
还有几分尚未褪去的、楚楚可怜的求饶意味。
甚至隐约带着一丝哭腔。
话音未落。
她身子便无意识地朝里缩去。
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幼兽。
将半张脸更深地埋进枕间。
只留下一个乌发的后脑勺对着他。
赵沐宸见状。
轻笑出声。
那笑声低沉。
从胸腔里震出来。
带着餍足的磁性。
他收回手。
不再扰她清梦。
知道她确实累得狠了。
赵沐宸坐起身。
锦被从身上滑落。
露出精壮的上身。
肌肉的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
如同雕塑。
却又蕴含着活生生的、野兽般的力量。
他赤着脚。
踩在床榻边铺设的厚实地毯上。
地毯是西域进贡的长绒毯。
殷红如血。
绒毛柔软。
深深陷下。
他站起身。
一米九八的身高在室内投下长长的影子。
肩膀宽阔。
腰身劲瘦。
双腿修长而笔直。
仅是站着。
便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压迫感。
充满了整个空间。
他走向一旁的乌木衣架。
那衣架造型古朴。
上面随意搭着他的衣物。
他抓起最外面那件长袍。
袍子是玄黑色。
用最上等的天蚕丝混着金线织就。
底色沉凝如夜。
其上用暗金丝线绣着繁复的火焰纹路。
以及明教独有的圣火图腾。
这即是明教教主的袍服。
尊贵。
霸气。
象征着无上的权柄。
他随意地将袍子披在肩上。
并未仔细整理。
然后拿起一条同色的镶玉腰带。
松松地系在腰间。
动作看似漫不经心。
却自有一股行云流水的洒脱。
以及睥睨一切的慵懒。
穿戴完毕。
他整个人更显挺拔巍峨。
黑金二色将他英俊凌厉的轮廓衬托得愈发醒目。
宛如一尊行走的魔神。
他转身。
走向置于窗边的巨大铜镜。
这铜镜打磨得极为光滑。
清晰地映出人影。
赵沐宸停在镜前。
略略抬眼。
看向镜中的自己。
剑眉斜飞入鬓。
鼻梁高挺如峰。
唇线薄而清晰。
下颌的线条干净利落。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
眼瞳颜色比常人略深。
近乎纯黑。
看人时,目光沉静。
却总让人觉得深不见底。
偶尔有锐光闪过。
便如寒星乍破。
慑人心魄。
这张脸。
英俊得近乎超越了俗世的范畴。
带着一种魔性的、妖孽般的吸引力。
他抬手。
用指节轻轻蹭了蹭自己的下巴。
触感光滑。
只有一点极短的胡茬。
硬硬的。
“啧。”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挑了挑眉。
唇边笑意加深。
“真帅。”
语气里没有半分谦虚。
只有理所当然的欣赏。
与一丝玩味的自恋。
整理了一下略微敞开的衣襟。
让那火焰纹路看起来更端正些。
随即。
他不再停留。
转身。
朝着寝殿那扇厚重的红木大门走去。
脚步沉稳。
落地无声。
显示出对自身力量精妙绝伦的控制。
“吱呀——”
门轴转动。
发出悠长而沉闷的声响。
两扇厚重的门扉被他拉开一道足以通人的缝隙。
刹那间。
门外更为炽盛、更为纯粹的阳光。
如同决堤的洪水。
汹涌地冲入略显昏暗的寝殿。
光与暗的界限被粗暴地打破。
尘埃在涌入的光瀑中疯狂舞动。
赵沐宸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下意识地抬起一只手。
挡在额前。
修长的手指在逆光中显得骨节分明。
适应了大约一息的时间。
他放下手。
迈步。
跨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从私密的寝殿。
踏入了公共的回廊。
门外。
是一条极长的回廊。
回廊两侧是粗大的朱红廊柱。
支撑着绘有彩画的穹顶。
廊外是白玉栏杆。
栏杆外便是万丈云海。
风光奇绝。
此刻。
回廊两侧。
每隔五步。
便侍立着一名身穿洁白纱衣的明教侍女。
她们身姿窈窕。
面容姣好。
低眉顺目。
如同两排安静的玉雕。
当那沉重的开门声响起时。
所有侍女。
动作整齐划一地。
转过身来。
面向殿门方向。
这是教中规矩。
当她们看清从门内踏出的那道高大身影时。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紧接着。
所有侍女的脸颊。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飞快地漫上一层绯红。
那红晕从耳根蔓延至脖颈。
如同被晚霞染透的云朵。
她们的目光甫一触及赵沐宸。
便像是被烫到一般。
慌忙垂下眼睑。
死死盯着自己绣鞋的鞋尖。
再不敢抬起。
心脏却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如同擂鼓。
“奴婢参见教主!”
两排侍女齐刷刷地福身行礼。
声音清脆。
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们的头垂得更低了。
几乎要埋进胸口。
昨夜。
寝殿内的动静。
虽隔着厚重的门墙。
但在这寂静的山巅夜里。
仍有些许声响隐约透出。
更何况。
这位新教主内力深不可测。
气息悠长。
那持续了几乎整夜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
即便模糊。
也足以让守在外间的这些年轻侍女们听得心跳如雷。
腿脚发软。
此刻见到正主。
尤其是看到他神采奕奕、毫无疲态的模样。
再联想到那持续整夜的“战况”。
教人如何能不心旌摇荡。
羞窘难当。
赵沐宸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两排侍女。
将她们羞怯难抑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淡淡的单音。
“嗯。”
算是回应。
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们一眼。
仿佛这些青春鲜活的女子。
与廊外的山石云海并无不同。
他抬脚。
便要沿着回廊。
向前殿方向走去。
步履从容。
既然醒了。
自然该去处理教务。
昨夜。
他才与杨逍、韦一笑等核心高层定下整顿明教、应对外敌的大计。
诸多细节。
尚需部署。
教中积弊。
也需雷霆手段清扫。
想起昨夜议事时。
那位风华绝代的峨眉掌门方艳青。
哦,如今或许该叫她灭绝师太。
她那副清冷孤高的面容。
在听到自己一些“特别”提议时。
所浮现出的那种又羞又恼、咬牙切齿。
偏偏因内力受制、倚天剑被夺而无法发作的神情。
赵沐宸心中便不由得升起一丝奇异的快意。
还有那个跟在灭绝身后。
始终低眉顺目、却难掩灵秀之气的周芷若。
小姑娘看似温顺。
可偶尔抬眼时。
眸底深处闪过的复杂光芒。
却逃不过他的眼睛。
不知这小妮子。
此刻正在想些什么。
正思量间。
突然。
前方光线一暗。
一道极为魁梧雄壮的身影。
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
挡住了回廊前行的去路。
也将大片阳光遮住。
投下厚重的阴影。
紧接着。
一阵洪亮无比。
中气十足。
仿佛能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的笑声。
轰然响起。
“哈哈哈哈!”
笑声爽朗恣意。
带着毫不掩饰的欢畅与满意。
在空旷的回廊里反复回荡。
“好小子!”
“总算是起来了!”
“老夫可是等了你半个时辰了!”
声若洪钟。
震得人耳膜微微发痒。
赵沐宸脚步一顿。
停在原地。
抬眼望去。
只见回廊的尽头。
一名老者正大步流星地走来。
他身材极为高大。
虽不及赵沐宸。
却也远超常人。
骨架宽大。
肩膀厚实。
行走间龙行虎步。
自有一股迫人的威势。
老者须发皆白。
但那白并非衰败的枯白。
而是如银丝般亮泽。
满头银发以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在头顶。
额前几缕散发随风微动。
两道白眉又长又浓。
斜斜向上飞起。
直插鬓角。
如同两把雪亮的宝剑。
眉下。
一双眼睛非但没有寻常老人的浑浊。
反而炯炯有神。
目光锐利如电。
开阖之间。
精光四射。
仿佛能穿透人心。
正是明教四大法王之首。
天鹰教创教教主。
白眉鹰王。
殷天正。
同时。
他也是殷离的亲祖父。
按眼下这层关系论。
算是赵沐宸的便宜“岳祖”。
或者说。
便宜“爷爷”。
殷天正今日显然刻意收拾过。
一身崭新的鹰纹锦缎长袍。
袍子是深青色。
上用银线绣着一只展翅欲击的雄鹰。
鹰眸锐利。
栩栩如生。
与他本人的气质相得益彰。
他红光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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