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铭抬起头,眼睛血红:“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好说?”
“我的意思是,您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医生说得很直接,“我们会尽全力抢救,但有些事,不是尽力就一定能成的。”
最坏的心理准备。
这几个字像一把钝刀,在陈嘉铭心上来回割。他摇头,拼命摇头:“不会的,她不会有事……她刚才还能眨眼睛,她还有意识……”
“那是现在,”医生看着监护仪,“血压还在掉,心率在变快,这是失血性休克的典型表现。如果血压掉到临界值以下,就算手术成功了,脑部和其他器官也可能因为缺血造成永久性损伤。”
陈嘉铭听不懂那些医学术语,但他听懂了“永久性损伤”。
他的雨彤,那么爱美的雨彤,那么要强的雨彤,如果醒来后发现自己身体有了残疾,或者……或者更糟……
他不敢想下去。
“医生,”他声音发颤,“求你们,一定要救她。用什么药,用什么设备,花多少钱都行,我只要她活着……只要她活着……”
医生叹了口气,点点头:“我们会尽力的。您现在最好通知一下其他家属,万一手术需要签字……”
对,通知家人。
陈嘉铭这才想起来,他还没告诉任何人。他颤抖着手掏出手机,屏幕上有几道裂纹——应该是刚才和赵天宇搏斗时摔的。
他先拨通了周雨彤父亲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周志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惯常的沉稳:“嘉铭啊,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是不是雨彤又缠着你……”
“周叔叔,”陈嘉铭打断他,声音里的哽咽压都压不住,“雨彤出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你说什么?”周志强的声音变了调。
“赵天宇……赵天宇今天埋伏在停车场,想杀我,”陈嘉铭语速很快,但每个字都像在往外挤,“雨彤为了救我……被他刺了一刀……在腹部……我们现在在救护车上,去人民医院……”
“什么?!”周志强的声音猛地拔高,紧接着是东西摔碎的声音,像是茶杯掉在了地上,“严不严重?流血多不多?雨彤现在怎么样?”
“流了很多血,”陈嘉铭看着周雨彤苍白的脸,“她意识不太清楚了,医生说很危险……叔叔,你们快去医院,直接去急诊手术室那边……”
“好,好,我们马上过去!”周志强的声音已经彻底慌了,“李梅!李梅!快,雨彤出事了!去医院!”
电话那头传来周母惊恐的哭喊声和慌乱的脚步声,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陈嘉铭握着手机,深吸一口气,又拨通了自己父亲的电话。
这一次,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爸……”刚喊出一个字,眼泪就涌了上来,“雨彤……雨彤受伤了……赵天宇刺的……在去医院的路上……你们快过来……”
陈卫国在电话那头急声问:“嘉铭,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你受伤没有?雨彤伤在哪里?”
“我没事,我就是手臂划了一下,”陈嘉铭抹了把脸,“雨彤伤在肚子,流了很多血……爸,我很怕……我真的很怕……”
这个从小到大没在父母面前喊过怕的儿子,此刻声音里全是崩溃。
“别怕,嘉铭,别怕,”陈卫国强作镇定,“爸妈马上过去。你照顾好雨彤,也照顾好自己。我们很快就到。”
最后一个电话,打给王浩宇。
电话几乎是秒接。王浩宇应该是在办公室,背景音很安静:“嘉铭?这个点打电话,是不是……”
“浩宇,”陈嘉铭打断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赵天宇出来了。”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
“他今天在滨江壹号停车场埋伏我,”陈嘉铭继续说,每个字都带着血,“雨彤为了挡刀,被他刺伤了腹部,现在在救护车上,情况很危险。”
“操!”王浩宇爆了句粗口,“赵天宇人呢?”
“被我绑了,保安看着,警察应该已经到了。”
“好,我知道了,”王浩宇的声音瞬间切换成职业状态,“我马上联系警方跟进,确保这个杂种别想再出来。医院那边需要我做什么?”
“你……你帮我联系一下人民医院最好的外科医生,特别是擅长腹部创伤的,”陈嘉铭看着周雨彤越来越苍白的脸,“钱不是问题,我要最好的医疗团队。”
“明白,交给我。”王浩宇顿了顿,声音低下来,“嘉铭,雨彤会没事的。她那么坚强,为了你,她也会撑下去的。”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陈嘉铭的防线。
他挂掉电话,把手机扔在一边,双手捂住脸,终于哭出声来。
压抑的、破碎的哭声在救护车的车厢里回荡,混合着仪器的嘀嗒声,混合着车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医生和护士看了他一眼,都没说话。他们见惯了生死,也见惯了家属的崩溃。
陈嘉铭哭了几声,又猛地抬起头,擦干眼泪。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雨彤需要他。
他重新握住周雨彤的手,俯身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周雨彤,你给我听着。我不准你有事,听到没有?你要是敢丢下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我们还没办婚礼,还没度蜜月,还没一起看着孩子长大……你答应过要给我生孩子的,你忘了吗?”
“你要是敢食言,我就……我就天天去烦你,烦到你烦死为止。”
他说着胡话,前言不搭后语。但握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周雨彤的眼睫颤了颤,很轻很轻。
救护车一个急转弯,驶入人民医院的急诊通道。
车门打开,刺眼的白光涌进来。
“到了!准备转运!”医生大喊。
陈嘉铭松开手,看着医护人员把周雨彤的担架床推下车,推着朝急诊大门狂奔而去。他跳下车,跟在他们身后跑,手臂上的伤口在奔跑中裂开,血渗透了纱布,但他感觉不到疼。
他的眼睛只盯着前面那张担架床,盯着床上那个苍白的身影。
雨彤,撑住。
求你了,撑住。
我在呢,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