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拿起钢笔,在刚才那道划痕旁边,写下几个看似无关的英文单词,笔迹流畅优雅,仿佛刚才的情绪波动从未发生。只是那眼神,比窗外的天空更加阴郁深沉。
课间,他如常起身,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走向教室后门,准备去学生会办公室“处理点事情”。路过唐雪的座位时(艺术班今天和他们班一起上大课),他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唐雪正侧头和同桌说着什么,嘴角带着明媚的笑意,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侧脸,美好得有些不真实。但当她不经意间抬眼,目光与白逸尘接触时,那笑容瞬间淡了些,变成了一种礼貌而疏离的点头,随即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那眼神里,没有了以前偶尔会有的好奇或欣赏,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和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排斥。
白逸尘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对唐雪也点了点头,然后从容地走了出去。只是转身的刹那,他眼底的冰层,又厚了一分。
走出教室,走廊里人来人往。不少学生看到他,还是会下意识地点头或让路,但那种目光里的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少了些以往的仰慕或讨好,多了些审视和……隐隐的失望?
他挺直脊背,步伐平稳地走向楼梯。没关系,这些庸碌的蝼蚁,很快就会明白,谁才是能走到最后的人。校园里的这点风波,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真正的游戏,在校外,在那些能决定普通人命运的人手里。
他掏出手机,点开一个备注为“陈叔”的号码,编辑了一条措辞恭敬、却意有所指的短信:“陈叔您好,我是逸尘。听说家父公司最近和贵集团的‘学府苑’项目有合作,我对地产金融很感兴趣,不知周末能否有幸请您喝杯茶,请教一二?”
点击发送。
收起手机,他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真实而深邃。林秋,你赢得了天台,赢得了高一那帮愚昧学生的敬畏,但你赢不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游戏,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我要玩的,是你根本想象不到的局面。
他迈步走下楼梯,背影依旧挺拔优雅,融入晨间嘈杂的人流,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阴郁只是错觉。
而在校园的另一端,医院消毒水气味浓重的走廊里。
放学后李哲提着水果,轻轻推开病房门,赵刚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还在昏睡,右肩缠着厚厚的绷带。吴涛已经醒了,靠在床头,脸色也不好,胸口固定着,看到李哲进来,虚弱地扯出一个笑容。
“哲哥……”
“感觉怎么样?”李哲放下水果,压低声音。
“疼。”吴涛老实说,然后看向旁边的赵刚,眼神黯淡,“刚哥他……”
“医生说了,命保住了。”李哲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多说。但两人都明白,那个“以后右手可能没法用力”的诊断,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
“秋哥……他们怎么样了?”吴涛问。
“出院了,回学校了。”李哲简单道,“处分下来了,留校察看,记大过,医药费……”他顿了顿,“我们在想办法。”
吴涛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哲哥,我家……没什么钱,拖累大家了。”
“别说傻话。”李哲打断他,语气坚定,“是兄弟,就一起扛。”
窗外,阴云似乎散开了一些,漏下几缕惨淡的阳光。但每个人心头,都压着更沉重的阴云,天台的战火熄灭了,但生活真实的、更加残酷的战役,才刚刚打响。
白逸尘的失算,只是这宏大棋局中,一次微不足道的挫折。而真正的暗流与风暴,正在更幽深的水面下,悄然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