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凡头也不回。
“实验室里呆太久,身上有味儿。”
“而且,光闷头干活不行。”
“外面那些苍蝇嗡嗡叫得太烦人,乱了军心。”
“我得去拍死几只。”
……
走出地下实验室。
阳光有些刺眼。
国科大的校园里,原本应该充满朝气的早晨,此刻却显得格外沉闷。
路过的学生们都低着头,行色匆匆。
手机里传出来的新闻播报声,全是关于制裁和股市大跌的消息。
“听说了吗?好几个签了华为offer的师兄,都被解约了。”
“是啊,说是部门裁撤,没芯片了,还要那么多人干嘛。”
“哎,咱们这届也是倒霉,刚毕业就碰到这事儿。”
“要不还是出国吧?听说国外现在都在抢人。”
几个大四的学生蹲在路边的花坛上,抽着闷烟。
地上满是烟头。
贺凡停下脚步。
看着那些年轻而迷茫的脸庞。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这才是最可怕的。
技术封锁不可怕,可怕的是脊梁骨被人打断了,心气儿没了。
如果连国科大这种顶级学府的学生都开始怀疑未来,那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希望?
“凡哥!”
远处传来李强的喊声。
这家伙抱着几套学士服,满头大汗地跑过来。
“可算找着你了!”
“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
“赶紧的,试试衣服。”
“明天毕业典礼,你是学生代表,导员说了,就算是绑也要把你绑去。”
贺凡接过学士服。
黑色的袍子,垂着金色的流苏。
“明天典礼?”
“对啊,在大礼堂彩排呢。”
李强擦了擦汗,压低声音说道。
“不过我看悬,大家都没什么心思。”
“刚才彩排的时候,校长都没精打采的。”
“网上那些喷子,把咱们学校骂惨了,说咱们是‘骗子窝’,培养出的学生只会吹牛。”
贺凡眼神一冷。
“走。”
“去礼堂。”
李强愣了一下:“去干嘛?彩排还没到你的环节呢。”
“去看看。”
贺凡大步流星。
“看看是谁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
……
大礼堂。
几天前,这里还是贺凡舌战群儒、封神的战场。
此刻却显得有些冷清和混乱。
舞台上正在布置背景板。
几个学生会的干部在指挥着灯光。
但更多的学生只是坐在台下玩手机,一脸麻木。
贺凡刚走到侧门。
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尖锐、刺耳,且带着浓浓优越感的声音。
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礼堂。
“哎哎哎,那个音响师,怎么回事?”
“滋滋啦啦的,全是杂音!”
“我不是说了吗,要用那个德国产的森海塞尔,别用这国产的破烂货!”
“国产的东西就是不行,连个声音都传不真,还想造芯片?”
“真是笑话。”
台下的学生们一阵骚动,有人愤怒,有人无奈,但没人敢反驳。
那个声音继续喋喋不休。
“还有这个背景板,颜色太土了。”
“审美这东西,还是得看西方。”
“同学们啊,你们要认清现实。”
“科学是有国界的,好的科学都在界那边。”
“别听网上那些民粹瞎忽悠,什么弯道超车,那是把车往沟里开!”
“要虚心!要承认差距!要学会跪下来学习!”
“只有跪得足够低,人家才愿意赏你口饭吃。”
贺凡停在门口。
手里的学士服被他攥出了褶皱。
这声音,太熟悉了。
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李强跟在后面,探头看了一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卧槽。”
“这老狗怎么来了?”
舞台中央。
一个穿着笔挺的定制西装,梳着油光锃亮的大背头的中年男人,正拿着话筒,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他的身边还围着几个点头哈腰的年轻助教。
正是那个经常出现在电视访谈里,号称“最懂西方的学者”,也是着名的“反思怪”——
王德发。
“他怎么会在这里?”贺凡问。
“他是这次毕业典礼的特邀嘉宾。”
旁边一个路过的学生愤愤不平地说道。
“据说是校董会那边安排的,想通过他这种‘国际化’学者,缓和一下和国外学术界的关系。”
“缓和关系?”
贺凡冷笑一声。
“这是请了个爹回来供着吧。”
台上。
王德发似乎说到了兴头上。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扫过台下沉默的学生。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不服气。”
“觉得那个叫贺凡的学生给你们争了光。”
“幼稚!”
“他那是害了你们!”
“正是因为他的狂妄无知,激怒了西方文明世界,才招致了这次制裁!”
“他是罪人!”
“是我们学术界的耻辱!”
“如果他在现场,我一定要让他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西方科学界道歉!”
王德发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
台下的学生们握紧了拳头。
有的女生已经气哭了。
但那是王德发,是名满天下的“大教授”,谁敢顶嘴?
就在这时。
“啪、啪、啪。”
一阵孤单而清脆的掌声,从侧门的阴影里传了出来。
打断了王德发的演讲。
所有人都转头看去。
只见贺凡穿着一件普通的白t恤,手里拎着黑色的学士服,缓步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带着笑。
但那笑容,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冷。
“说得好啊,王教授。”
贺凡一边鼓掌,一边走上台阶。
鞋底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我就在现场。”
“你想让我怎么道歉?”
“是用嘴?”
贺凡走上舞台,站在王德发面前。
虽然他比王德发年轻几十岁。
但那一瞬间的气场,却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压得王德发喘不过气来。
“还是……”
贺凡凑近王德发的耳边,轻声说道。
“用你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