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掌心贴上屏障，与他的掌心重合。
隔着一层虚无。
隔着两世生死。
“我也……爱你。”她嘶哑地说，“从图书馆……你抬头看我那一眼……就开始了。我只是……不会说……不敢说……”
陈默笑了。
笑得像个得到全世界糖果的孩子。
“那就够了。”他说，“现在，告诉我——怎么打破这玩意？”
苏清雪看向中央的几何体，看向那颗悬浮的光核。
脑海中，系统声音再次响起：
【方案a：守护者完成修正程序，锚点存活率31%，守护者存在湮灭概率100%。】
【方案b：双生绑定，共同承担因果反噬。锚点存活率47%，守护者存活率12%，双方存在湮灭概率41%。】
【历史数据9632例，全部失败。失败后果可视化：】
【1.存在湮灭(93%)：双方从所有时间线抹除，亲属记忆清空，相关记录销毁。】
【2.因果污染扩散(41%)：半径3000公里内，随机个体出现记忆错乱、时间感知失常。】
【3.时间线崩塌连锁(7%)：当前文明进程倒退17-52年，且无法修复。】
【请选择。】
苏清雪看向屏障外的陈默。
他正看着她，眼神坚定，没有半分退缩。
“陈默。”她轻声说，“如果失败……我们会一起消失。连存在过的痕迹都不会留下。没有人会记得我们，没有人知道我们爱过……你怕吗？”
陈默摇头。
“不怕。”他说，“只要和你一起。”
苏清雪笑了。
带着泪，笑得无比灿烂。
“确认。”她在意识中说，“我选方案b。”
【协议启动。】
整个球形空间，在这一刻，彻底改变。
金色光芒骤然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仿佛包容了整个宇宙的黑暗。
但又不是纯粹的黑暗——因为脚下透明地板下方的冰川裂隙，开始发出幽蓝的光。头顶和四周的“墙壁”，那些星海与数据洪流，旋转速度骤然加快，形成一个个巨大的漩涡。
中央的几何体，开始变形。
不是变换形态，是分裂——从一整个，分裂成两个完全相同的几何体。一个飘向苏清雪，一个穿过屏障，飘向陈默。
屏障消失了。
不是破碎，是像肥皂泡一样，“噗”地一声，没了。
陈默踉跄着冲进来，抱住苏清雪。他抱得很紧，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苏清雪也用力回抱，指甲抠进他背后的战术服。
两个几何体悬浮在他们头顶。
然后，缓缓下降。
“闭上眼睛。”苏清雪在他耳边说，“不管发生什么……别松手。”
“嗯。”陈默把脸埋在她颈侧，“死也不松。”
几何体触碰到他们的头顶。
没有实体的触感。
是一种……意识被打开的感觉。
苏清雪“看见”了——
全是陈默视角的“她”：
她葬礼上强撑的冰冷（他视角：她握着婚戒的手在颤抖）。
她深夜崩溃（他视角：在门外站了一夜，听见压抑哭声，却不敢进去）。
她学做菜烧焦厨房（他视角：透过监控看见她蹲在地上掉眼泪，第一次知道她会哭）。
陈默也“看见”了——
全是苏清雪视角的“他”：
他死前未接的电话（她视角：38次重拨，指甲在掌心抠出血痕）。
他递离婚协议（她视角：想撕碎的是那个不会表达的、把他越推越远的自己）。
他刚才说“我爱你”（她视角：心脏停跳了三拍，然后疯狂擂鼓）。
他们从未真正看清彼此。
直到这一刻。
两个几何体完全融入他们的身体。
球形空间开始震动。
不，不是空间在震。
是那些时间线的“弦”，在被重新拨动。
一根断裂的弦，开始自我接续。
一根绷得太紧的弦，缓缓松弛。
那些纠缠的死结，被一双无形的手，耐心地、一根一根地解开。
与此同时，系统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
【双生绑定完成。】
【当前因果扰动等级：过载→稳定】
【方舟协议异常激活已终止。】
【守护者-零号信标携带者状态：稳定。】
【锚点关联体状态：稳定。】
【修正进度：14%……37%……59%……】
数字在缓慢爬升。
苏清雪感觉到，那些涌入她身体的金色光流，正在分流——一部分留在她体内，一部分通过拥抱，流入陈默的身体。
他的伤口，在愈合。
不是结痂那种愈合，是细胞级别的再生。左肩的贯穿伤，左臂的刀伤，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皮肤恢复平滑，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愈合的伤口处，皮肤下隐约浮现出极淡的银色纹路——与苏清雪的脉络同色，但图案不同：是交织的锁链与钥匙形状。
而苏清雪则感到自己的时间感知变了。
她能“听”到球形空间外，王锐急促的呼吸（每分钟32次）、李浩手指敲击平板的节奏（每秒2.7下）、甚至……黑塔更深处，某种巨大能量泵的脉动（每3.7秒一次）。
她的感官，正在与这座塔同步。
那些隐入皮下的银白脉络，开始发出柔和的光。
不是蓝光。
是纯净的、像月光一样的银白色。
“我们……”陈默低头看着她，“成功了？”
“还没。”苏清雪看向头顶那些旋转的漩涡，“修正进度……才到79%。还有最后一部分。”
话音刚落，漩涡中央，突然投射下一道光柱。
光柱中，浮现出两个人影的轮廓。
不，不是人影。
是由光线构成的、模糊的轮廓。一个女性的轮廓，一个男性的轮廓。女性轮廓的胸口，有一个怀表形状的凹陷。
那个中性的声音，这一次带着某种跨越时空的疲惫与慈爱——像母亲，像导师，像守望了太久终于等到归人的守护者：
“欢迎回家，孩子。”
光柱中的轮廓彻底清晰。
女性有着和苏清雪几乎相同的五官，但更沧桑，眼里沉淀着星辰生灭的光。她的长袍上，绣着与怀表裂纹完全一致的纹路。
而她身旁的男性轮廓……
侧脸与陈默，有七分相似。
女性看向陈默，微微一笑：
“也欢迎你，初代锚点的血脉。”
就在这时——
系统突然插播一条冰冷的提示，与那慈爱的声音形成残酷对比：
【警告：检测到‘初代守护者-初代锚点’影像为历史残影。】
【真实个体已于基准时间线7342年前……确认死亡。】
系统提示响起的瞬间，光柱中的女性影像微微侧头，仿佛真的在倾听。
然后，她看向苏清雪，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传出，但苏清雪读懂了那个口型：
“别重蹈……覆辙……”
影像开始闪烁、不稳定，像是即将耗尽最后的能量。但在完全消散前，女性影像突然抬手，指向球形空间的某个方向。
那里，原本光滑的墙壁上，浮现出一扇之前根本不存在的门。
门缓缓打开一线。
里面透出的不是光。
是更深沉的黑暗，与一种……仿佛巨兽呼吸的低沉脉动。
陈默下意识摸向自己胸口——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怀表形状的淡淡胎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