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有意思。”吴振国也笑了,“我查了他的档案,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普通家庭出身,没有任何背景,从清源县一个乡镇的临时工,到云州市委秘书长,只用了一年多。这晋升速度,坐火箭都未必有这么快。”
“火箭,也需要燃料。”骆闻舟缓缓转过身,拿起桌上的通话记录,一目十行地扫过,“清源县的周正安,云州市的赵卫东,这两个人,都是他火箭的燃料。而且,都是在自身难保的时候,把他推了上去。”
吴振国点头道:“是。周正安当时面临教育、医疗两大难题,焦头烂额。赵卫东初到云州,面对的是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利益集团。苏正的出现,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他解决的每一个问题,都成了这两位主政官最亮眼的政绩。”
骆闻舟走到书桌后坐下,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所以,问题就来了。”他的目光变得深邃,“一个毫无背景的年轻人,是如何让周正安和赵卫东这两个老官场,对他如此信任,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他又是如何,用一种近乎‘神迹’的方式,接连扳倒了李局长、陈局长、孙局长,直到现在这个根深蒂固的张建社?这些人的倒台,过程都充满了离奇的、无法用逻辑解释的色彩。学区房消失,官员集体生病,豪宅变烂尾楼,现在又搞出一个‘领导干部群体性癔症’……”
骆闻舟拿起桌上一份来自云州的密报,上面详细记录了昨夜发生在云州的种种“怪事”。
“这不叫官场斗争,这叫降维打击。”他下了结论,“我们的这位苏正同志,手里,恐怕藏着一张我们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底牌。”
吴振国神情严肃:“书记,需不需要……让纪委的同志,侧面再接触一下?”
“不。”骆闻舟摆了摆手,“水至清则无鱼。云州这潭水,浑了太久,需要有这么一条鲶鱼,进去搅一搅。只要他搅动的水花,是在为老百姓办事,是在为我们解决难题,那我们就没必要去研究这条鲶鱼的鱼鳞是什么颜色。”
他的手指在苏正的名字上点了点。
“赵卫东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张牌该怎么用。我们就静观其变。”骆闻舟的眼中闪过一丝棋手的兴奋,“我倒是很想看看,这个年轻人,还能给我们带来多少‘惊喜’。这张底牌,他到底能打到什么程度。”
“那……陈岩那边?”
“让他继续保持关注,但不要干涉。就当是,一次特殊的‘后备干部考察’吧。”
……
云州市委,秘书长办公室。
苏正正在批阅文件,桌上的内部电话响了。是赵卫东打来的。
“小苏,来我办公室一趟。”
苏正走进书记办公室时,赵卫东正站在窗边打电话,脸上的表情难得地带着几分轻松和笑意。
“是是是,骆书记说得对,我们一定戒骄戒躁,把后续工作做好……请省委放心!”
挂断电话,赵卫东转过身,看着苏正,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
“省委的表扬电话,骆书记亲自打来的。”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指了指对面,“坐。”
苏正坐下,没有说话。
“你小子,现在是省委挂上号的人物了。”赵卫东给他倒了杯茶,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刚才组织部的吴部长还跟我开玩笑,说云州现在出了个‘神医’,专治各种官场顽疾,一剂见效,药到病除。还问我,这个‘领导干部群体性癔症’,是不是你的新疗法?”
苏正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我听不懂赵书记在说什么。”
“你啊。”赵卫东指着他,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跟我还打马虎眼。不过这样也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藏得深一点,总没坏处。”
他的神情严肃了些许:“省里的关注是好事,也是压力。我们脚下的路,更要走得稳。安全生产这块,后续的追责、补偿、制度重建,千头万绪,你多盯着点,务必做成铁案,不留任何后患。”
“我明白。”苏正点头。
“还有一件事。”赵卫东说着,从茶几下拿出了一份装帧精美的报告,递给苏正,“你看看这个。”
苏正接过来,封面上是几个烫金大字:《云州市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成果汇编》。
他翻开报告,里面是各种翔实的数据、彩色的图表,和一张张“警民一家亲”的和谐照片。报告显示,云州市本年度的刑事案件发生率,同比下降百分之三十,抢劫、盗窃等多发性侵财案件,更是断崖式下跌。破案率,则高达百分之九十八。
数据亮眼得有些刺目。
“公安局的王局长,刚送来的。”赵卫东端起茶杯,轻轻刮着杯盖,目光却看着苏正,“怎么样?我们的云州,是不是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平安之城了?”
苏正合上报告,没有评价。
赵卫东看着他,缓缓放下茶杯,轻声说了一句:“可我前天晚上回家,车停在市委家属院的楼下,车窗就被人砸了。”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耐人寻味。
“报警了吗?”苏正问。
“报了。”赵卫dong摇了摇头,“到现在,连个回访电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