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猴子,在确认了苏正的身份后,激动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他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弹起来,把身边打牌的几个兄弟吓了一跳。
“苏哥!您放心!这事儿包我身上!”猴子一叠声地保证,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亢奋,“别说找几个人,您就是要我把云州城里所有受过委屈的都给您捋一遍,我也给您办得明明白白!”
挂断电话,猴子搓了搓手,脸上那股混不吝的痞气消失了,取而代de是一种近乎朝圣般的郑重。他知道,苏哥这种层面的人物,轻易不开口,一开口,就是要办大事。
他没耽搁,抓起外套就冲了出去,留下身后一屋子兄弟面面相觑。
“猴子这是中邪了?接了个电话跟打了鸡血似的。”
“你懂个屁,这叫贵人来电。”
……
与此同时,云州市公安局大楼,顶层的局长办公室里,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映着窗外璀璨的城市灯火。
市公安局局长王建国,正靠在他那张宽大的进口真皮座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支雪茄,脸上是志得意满的微笑。他的面前,站着城西分局的局长,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额头上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建国局长,您看……这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了。”城西分局局长指着面前大屏幕上的一组数据,语气里带着几分恳求,“上个月的入室盗窃报警数,我们已经‘劝退’了百分之七十,剩下的基本都是大案要案,能保证破案率。可这个月的街头扒窃,数量突然上来了,年轻人用手机多,丢了就报警,情绪激动,工作不好做啊。”
王建国没有看他,只是将雪茄凑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一个浓白的烟圈。烟圈袅袅上升,模糊了他身后墙上那面写着“忠诚、为民、公正、廉洁”的巨大警徽。
“不好做?”王建国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老李,我记得我开会的时候强调过,数据,就是我们的生命线。省厅看的是什么?市委看的是什么?不是你手下那帮人跑断了多少双腿,熬了多少个通宵。他们看的,就是这张报表。”
他用雪茄指了指屏幕上那根代表“破案率”的、近乎垂直向上的红色线条。
“百分之九十八,多完美的数字。”王建国的嘴角向上扬起,“你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云州在我的治理下,社会治安环境得到了根本性的扭转。意味着我,王建国,有能力,有魄力,更有智慧。下个月省里要开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的表彰大会,我这本《成果汇编》,就是咱们云州公安系统献给省委的投名状。”
他顿了顿,眼神终于落在了城西分局局长的脸上,那眼神冰冷而锐利。
“你现在告诉我,因为几个小年轻丢了手机,就要让我的投名状上出现瑕疵?”
城西分局局长被他看得浑身一颤,冷汗顺着鬓角就流了下来。“不……不是的,局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王建国把雪茄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滋”的一声轻响,“我只要结果。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是去窗口贴个‘系统升级,暂停接警’的条子,还是让接线员的话术再‘优化’一下。总之,下周我看报表的时候,城西区的扒窃案发生率,必须给我降下来。这个月,我要我们的总破案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九。”
“百分之九十九……”城西分局局长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数字,已经不是数据美化了,这简直是数据神话。
“有问题吗?”王建国靠回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没……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城西分局局长挺直了腰板,大声回答,仿佛在接受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使命。
走出局长办公室,关上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城西分局局长脸上的坚定瞬间垮了下来。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后背的衬衫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知道,要完成这个任务,接下来一个月,城西区的老百姓,恐怕连丢了人都没地方报案了。
王建国看着下属仓皇离去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一群蠢货,只知道埋头办案,永远不懂得什么叫“政治智慧”。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办公室吗?通知一下,把那本《成果汇编》再加印五百册,要最顶级的铜版纸,封面烫金要最亮的。下周,我要让市里所有处级以上干部的桌上,都摆着一本。”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他王建国的“政绩”,是多么的辉煌,多么的坚不可摧。
两天后,一个不起眼的傍晚。
苏正的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外卖服,戴着头盔和口罩的男人,正是乔装打扮后的猴子。
“苏哥。”猴子摘下头盔,露出一张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的脸。他将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双肩包放在了苏正的办公桌上。
“辛苦了。”苏正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