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成功的‘经验’,会像基因一样,植入这个集团的灵魂深处,代代相传,不断强化。于是,就有了后来的清江新区开发,有了更隐秘的‘雅茗轩’,有了更‘精致’的‘瓷窑会’。”明德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他们不再满足于简单的巧取豪夺,而是开始追求一种更‘高级’的、带有审美意味的操控方式。这其实是一种堕落,也是一种进化——向着更危险、更顽固的方向进化。”
楚峰深吸一口气,明德教授的话,让他对对手的认识又深了一层。“老师,您的意思是,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犯罪团伙,更是一种……盘踞在清风市肌体上的、根深蒂固的‘腐败文化’或者说‘潜规则生态’?”
“可以这么理解。”明德赞许地点点头,“‘瓷窑’只是表象,真正的病灶,是孕育这种‘瓷窑’的‘土壤’——那种认为权力可以资本化、规则可以交易化、人可以工具化的思维定式和社会风气。你拔掉一个贺远山,打掉一个‘瓷窑会’,如果‘土壤’不变,那么很快,在适宜的温度和湿度下,还会长出新的‘远山集团’,冒出新的‘某某会’。”
老人站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线装古籍,轻轻拂去封面上的灰尘,语重心长地说:“楚峰啊,反腐斗争,不能仅仅停留在‘拔病树’的层面。更要思考如何‘改良土壤’。这需要法律制度的完善,监督机制的强化,但更深层次的,是文化的建设和价值观的重塑。要让人们从心底里认同,公平正义比投机取巧更可贵,法治规则比权力关系更可靠,人的尊严和权利,不能被任何形式的‘窑火’所扭曲和物化。”
他重新坐回椅子,目光深邃地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学生之一:“所以,你的任务,异常艰巨。你不仅是在查案,更是在与一种扭曲的‘文化属性’作斗争。要在查清个案、惩处罪犯的同时,努力撕开黑幕,将阳光和清风引入这片被污染已久的‘土壤’之中。这需要勇气,需要智慧,更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坚持。因为这注定是一场持久战,甚至可能……是一场孤独的远征。”
楚峰深深地点了点头,心中波澜起伏。明德教授的话,如同洪钟大吕,敲醒了他因连日奋战而略显焦躁的内心。他明白了,最终的胜利,不仅仅是法律意义上的惩恶扬善,更是正气能否压住邪风,朗朗乾坤能否真正取代乌烟瘴气的较量。
离开明德教授家时,已是华灯初上。楚峰走在清幽的校园小径上,晚风拂面,带着丝丝凉意,却让他更加清醒。他抬头望向清风市区的方向,那里灯火璀璨,却也暗流汹涌。
改良土壤……任重道远。但此刻,他脚步坚定。无论前路如何,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杨铁心,为了清风市的百姓,也为了心中那片不容玷污的朗朗乾坤。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