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五个部件在屏幕上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时，阿ken发出了惊叹：“这比3d打印还准！”
“老祖宗的智慧，”林夏调出渲染后的效果图，阳光透过斗拱的缝隙，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比任何算法都更懂得平衡。”他忽然想起去年去山西看应县木塔，导游说千年古塔没用一根钉子，全靠榫卯结构抵抗地震，那些木头的纹理里，藏着最精密的“模型参数”。
下午三点，暴雨在落地窗上砸出密集的水痕，像块被打湿的磨砂玻璃。林夏盯着医疗模拟器的血管模型，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动脉的分叉角度太均匀，像用尺子量过，可上周在医院看到的ct片里，病人的血管是蜿蜒扭曲的，像条在石头缝里生长的河。
“小雅，把真实的血管造影图调出来。”林夏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我们的模型太‘健康’了，得加点斑块和弯曲，就像这位病人的，他有二十年的高血压病史。”
儿科医生正好来取模型，看到屏幕里的血管突然红了眼眶：“我父亲就是因为这个去世的，”她指着斑块最厚的地方，“如果当年我能早点通过这样的模型，看清血管里的危险，或许……”
林夏往模型里加了个微小的血流指示器，红色代表正常流速，黄色提示狭窄：“现在的实习生能提前看到这些了。”他忽然把斑块的颜色调得稍浅，边缘加了点模糊的光晕，“别太吓人，要让他们觉得这是可以解决的问题，不是绝望的判决。”
傍晚六点，建模室的灯亮得像片星海。林夏终于把机甲的披风效果调好，破风时的粒子特效里，他悄悄加了片飘落的银杏叶——那是母亲最喜欢的树，去年秋天她捡了很多叶子夹在书里，说“比任何书签都香”。
“林哥，张阿姨的女儿来了！”阿ken指着门口，穿白大褂的女生正抱着台3d打印机，胸前的工牌写着“生物医学工程 张溪”，“她说她们实验室的骨骼模型总出问题，想请你帮忙看看。”
林夏抬头时，正好对上女生的目光。她的白大褂袖口沾着点石膏粉，像刚做完模型的翻模，手里的平板电脑上，3d骨骼模型的关节处有明显的穿模痕迹。“我看了《星际防线》的机甲关节，”张溪的耳尖有点红，“你做的磨损纹理，和真实骨骼的骨小梁结构很像。”
林夏接过平板电脑，指尖划过股骨的模型：“这里的关节面弧度错了0.3度，”他调出解剖学数据，“真人的股骨头是椭圆的，不是标准球体，这样才能更稳定。”他忽然笑了，“就像老椅子的榫卯，总比新的更贴合。”
张溪的眼睛亮起来，像建模里的高光：“我们实验室在做假肢模型，能不能……能不能请你指导下？病人总说假肢的关节太硬，没有真实的活动感。”
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停了，晚霞在玻璃上投下片橘红色的光，给屏幕里的机甲镀上了层暖色。林夏看着张溪平板里的假肢模型，突然想起父亲说的“指纹比机器纹好看”——或许最精密的建模，从来不是追求参数的完美，而是懂得在数据里，藏点人的温度。
“明天去你们实验室，”林夏保存好机甲的最终版本，文件名改成了“带银杏叶的英雄”，“我们给假肢的关节，加些像人手皮肤那样的褶皱，让它动起来的时候，像真的有血有肉。”
收摊时，林夏发现阿ken在偷偷改那个古风游戏的模型，斗拱的缝隙里被他加了只小小的蜘蛛，丝线在渲染光线下泛着细闪。“玩家肯定看不出来，”实习生有点不好意思，“但我觉得这样更像有人住过的院子。”
林夏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想起母亲书里的银杏叶，想起儿科医生父亲的血管，想起张溪平板里的假肢模型，突然明白3d建模师的工作，从来不是用代码和参数堆砌出冰冷的像素——是把现实里的温度，揉进虚拟的网格里，让那些二进制的世界，也能长出带着褶皱的、真实的灵魂。
锁门时，张溪抱着3d打印机站在走廊尽头，影子被安全出口的绿光拉得很长。“我妈说你喜欢吃荠菜饺子，”她举起保温桶，“我包了点，里面加了银杏叶碎，说能安神。”
林夏接过保温桶，指尖触到桶壁的温度，像触到了某个被精确计算过的温暖参数。远处的建模室里，屏幕还亮着，机甲的披风在虚拟的风里飘动，那片悄悄加上的银杏叶，正落在炮口的磨损纹理上，像个跨越次元的温柔暗号。
他知道明天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调整骨骼模型的关节弧度，给古风院子的石阶加些青苔，让医疗模拟器的心脏跳动得更像真人。这些事或许不会出现在项目报告里，却能让那些由像素组成的世界，多一点真实的褶皱，多一点让人牵挂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