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一滴冰水落在即将冻僵的皮肤上,微不足道,却带来鲜明的刺痛。
阿檐涣散的意识,在这片冰冷黑暗中,仿佛抓住了一点什么。一点微小、却真实无比的……锚点。
他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如同呻吟的气音。
这细微动静,在死寂厂房中,不啻惊雷,瞬间攫住了癸七全部的注意。
癸七那冰封般的身影几不可察地一动。他面前数据光屏上,代表阿檐生命体征、几乎已成一条直线的曲线,骤然……极其微弱地……向上跳起一个几乎可忽略的脉冲!
同时,光屏一角,那个原本处于灰色待机状态、标记为“翰渊阁—器灵”的监测窗口,竟亮起一丝极其黯淡、却稳定的绿光!
两个看似无关的信号,于同一刻泛起涟漪!
癸七帽檐下的星芒,光芒再次剧烈闪烁。数据处理核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试图在这两桩事件间建立合乎逻辑的关联。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凡人,继而又一次越过高墙,望向翰渊阁方向。他那只刚刚垂落的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这个被放逐的织网者学徒,与其“锚点”间的联系,竟比星界记录中任何一种“囚禁”关系,都要复杂深刻得多?
而此刻,远在翰渊阁的墨仙,那缕微弱意识在发出模糊呼唤后,似已耗尽刚积聚起的全部力气。它再次变得模糊,却未完全消散,只如一粒沉入温暖泥土的种子,蛰伏于得到滋养的砚台深处,继续汲取着大地温和的力量,静待真正苏醒之刻。
厂房中,那片由阿檐编织、勉强维系的情感织物,仍如残破蛛网,覆盖于灰色菌毯与定脉针之上。地底深处,万籁俱寂。
一切,似又归于一种新的平衡。但这平衡,却因阿檐那一丝微弱的生命迹象与翰渊阁传来的那点绿光,而更显扑朔迷离。
癸七,这位星界执法者,面对眼前这盘完全超出其逻辑推演能力的棋局,第一次,真正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他的下一步,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