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心头一沉。
殿内守卫个个身披重甲,脸上戴着一张没有任何五官的青铜面具,气息诡异,对同伴的倒下无动于衷,只知悍不畏死地机械厮杀。
“是‘忘情面具’!他们的神志被彻底封印了!”一名死士惊呼。
宋惊鸿瞳孔一缩。
他忽然忆起行动前,夜玄寂悄无声息地递给他的一枚漆黑符箓。
他当机立断,将那枚符箓猛地贴在自己额头。
一股阴冷而强大的魂力瞬间涌入他的识海,他的听觉在这一刻被放大了千百倍。
嘈杂的厮杀声中,他竟清晰地听见,从那些青铜面具之下,传来一阵阵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哭声。
“……娘……我想回家……”
“好痛……谁来救救我……”
宋惊鸿如遭雷击,猛然醒悟——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清源派的死忠,而是凤家多年前在各种任务中“失踪”的族中精锐!
“改攻为护!”他当机立断,厉声爆喝,“用破妄针,刺他们面具与脖颈的连接缝隙,释放镇魂音波!”
三十名死士瞬间变换阵型,不再下杀手,而是以精妙的身法穿梭于傀儡之间,将一枚枚特制的银针精准刺入目标。
“叮——”
悠远绵长的镇魂音波响起,三十具傀儡守卫齐齐一僵,手中兵刃哐当落地。
他们痛苦地捂住头颅,青铜面具之上,竟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咔嚓!”
面具尽碎,露出一张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们早已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青年,脸上布满了风霜与不正常的苍老,泪水混着血水,长流不止。
就在此刻,一股更为恐怖的阴寒之气自地脉深处倒灌而回。
夜玄寂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承罪坛边缘,他归来了。
他的黑发之上,竟染了一层淡淡的冰霜,肩上依旧扛着那柄劫烬剑,而他的身后,竟拖曳着一条完全由无数痛苦挣扎的怨魂组成的黑色锁链!
他看都未看脸色剧变的凤明凰,随手一抛,那条怨魂锁链便呼啸着飞向承罪坛上空。
“这是你豢养的‘护法阴将’?”夜玄寂的声音冰冷刺骨,“不过是些被抽去记忆、禁锢于冥河之中,日夜受阴水侵蚀煎熬的凤家战魂。”
话音未落,那些在锁链中疯狂挣扎的魂体,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竟齐齐停止了扭动。
他们空洞的眼眶转向空中那道黑衣如神的身影,片刻的死寂后,所有战魂,竟齐齐朝着凤栖梧的方向叩首,口中发出沙哑而模糊的呼喊:
“……拜……见……始祖……”
这一幕,成了压垮凤明凰心神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不!!!”他状若疯魔,疯狂催动怀中那枚血色晶核,“爆!给我爆!就算毁了祖陵,你们也休想得逞!”
然而,晶核之上光芒一闪,却被一股无形而伟大的力量瞬间冻结。
所有人都看到,一片枯黄的树叶,不知何时从归墟戒中悠悠飘出,它看似缓慢,却瞬间绕着整个承罪坛飞了三周。
所过之处,时间流速仿佛被强行迟滞,凤明凰的动作,连同他脸上疯狂的表情,都定格成了一幅可笑的慢镜头。
那是凤栖梧当年打盹时,从涅盘树上随手摘下的一片落叶。
凤栖梧终于动了。
她一步踏出,身形便已跨越百丈空间,稳稳立于承罪坛的最中央。
她手中那本尘封万古的天书《本源真经》无风自动,哗啦啦翻至最后空白的一页。
她再次划破指尖,蘸着自己的始祖金血,在那空白的书页上,写下了三个顶天立地的古老篆字。
“赦!”
一字落,第三、四重因果锁应声崩解!
“斩!”
二字成,第五、六、七重因果锁齐齐碎裂!
“归!”
当这最后一个字写下的瞬间,凤栖梧一掌拍在书页之上!
刹那间,一股无法言喻的浩瀚法则之力轰然爆发!
第八、第九重因果锁,连同整个承罪坛的邪恶根基,在这一刻,尽数化为齑粉!
“吼——”
整座凤家祖陵,不,是方圆万里的地脉,都发出了一声龙吟般的巨大悲鸣!
那是被囚禁了万载的凤家真正祖脉,在束缚尽除后,发出的第一声咆哮!
高台之上,凤明凰怀中的血色晶核骤然裂开,一道残破不堪的神魂从中狼狈飞出,竟是百年前那位于边境“力战而亡”的前任家主,凤玄策!
他怨毒地瞪着凤栖梧,发出了绝望的嘶吼:“你不该回来……你不该回来的!神界……神界不允许你这样的存在!”
他的话音未落,九天之上,一道难以察觉的裂隙中,仿佛有一只俯瞰众生的金色眼眸微微一闪,随即仓促隐去,仿佛生怕被下方那道身影察觉。
地动山摇,祖陵开始剧烈震颤,却并非崩塌。
地底深处,那一声龙吟般的悲鸣之后,紧接着是九道震耳欲聋的咆哮。
九条颜色各异、纯净无比的地脉龙气,挣脱了万年枷锁,如九条苏醒的太古巨龙,腾空而起,在崩裂的承罪坛废墟上空盘旋、汇聚,那无比渴望的龙头,齐齐对准了那个立于风暴中心的身影。
它们在朝拜,也在等待。
等待着,归入真正主人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