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叹息声并非过眼云烟,反倒像是一根看不见的鱼钩,在原本顺滑如丝绸的新天道法则上,狠狠勾出了一道名为“违和”的褶皱。
凤栖梧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跳。
指间的归墟戒本该温润如玉,此刻却突兀地传来一阵滞涩的刺痛感,仿佛戒指深处那颗刚刚安稳的本源之心,正被某种阴冷的丝线悄然缠绕勒紧。
她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缓缓阖上双眼,神念顺着那丝滞涩逆流而上,瞬间扎入浩如烟海的因果长河。
长河滚滚,浪花淘尽英雄。
但在那泥沙俱下的河床底部,竟死死趴伏着九道极力收敛气息的残影。
那是被她亲手抹杀存在的九位伪天君。
他们的神魂确已消散,名字也从生死簿上勾销,可他们生前种下的“恶因”却并未随之断绝,反而在宿主死后,如同失控的野草般在无数小世界里疯狂滋长。
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回:某处凡人界,暴民因曾受过伪天君一点恩惠,竟打着为神复仇的旗号屠戮城池;更有二流宗门手握伪天君遗留的一纸废诏,自封正统,大肆清洗异己;最荒谬的是一群狂热信徒,正将数百童男童女推入血池,妄图以这冲天的怨气唤醒那早已溃散的虚影。
凤栖梧猛地睁眼,眸底掠过一丝凛冽寒光:“规则已立,尔等却还想赖在旧梦里不肯醒。”
同一时刻,祖陵祭坛。
负责主持晨祷的柳青璃正手持玉笏,一一核对点亮的启明灯。
九百盏灯火本该如星河般璀璨稳定,可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位于西南方位的边缘,竟有三盏灯火毫无征兆地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被阴风吹熄。
这对应的是三处早已荒废的偏远星域。
柳青璃心中一紧,指尖飞快翻动那本拓印的天书副本,指尖划过那三处星域的记载——空白。
除了星域坐标,没有任何传承、人口、资源的记录。
这绝不可能。
凡天道笼罩之地,必有因果留痕。
除非……这段历史被人为地“抠”掉了。
她当机立断,从袖中取出一枚边缘锋利、布满裂纹的“时痕镜片”,这是归墟戒中清理出的上古残宝。
她将镜片小心翼翼地浸入一碗刚刚收集的涅盘露中。
水波荡漾,镜面浮现出一幅模糊却令人心悸的画面:那是一片昏黄的风沙地,一群身披灰袍、看不清面容的人,正挥动着不知名兽骨制成的锄头,疯狂挖掘着岩层。
岩层剥落,露出一座深埋地底的巨型石碑一角,那碑面上赫然刻着四个透着猩红血气的古篆——“代天行令”。
柳青璃瞳孔骤然收缩,手腕一抖,差点打翻玉碗。
那是当年那个叛徒凤栖霞,用来窃取始祖气运、篡改天命的“替罪碑”!
与此同时,地脉深处。
阿骨打正将粗糙的大手贴在湿润的岩壁上,监听着祖脉的每一次律动。
忽然,他眉头紧锁成川字,猛地将耳朵贴得更紧。
不对劲。
南荒断龙岭方向的一条细微支脉,不像是在流淌,倒像是一条受惊的毒蛇,正痛苦地扭曲着身体,拼命向地底更深处钻去。
他立刻施展地听术,神识随着岩石的纹理极速延伸。
除了岩石受压的嘎吱声,他竟听到了一阵阵仿佛来自地狱的低语:“吾等未死……只是蛰伏……”
阿骨打脸色铁青,顺着声音源头一路向下,终于在千米之下的岩心地核处,发现了一块只有拳头大小、却漆黑如墨的晶簇。
这东西并非灵矿,它正在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正道气运,然后反哺出一丝丝令人作呕的邪气。
“逆愿石。”阿骨打咬着牙吐出这个名字。
这是由万千生灵临死前的不甘与怨念,经过特殊阵法压缩凝结而成的“因果种子”。
一旦强行击碎,积蓄其中的百万亡魂怨气瞬间爆发,方圆百里将化为死地。
他不敢托大,迅速掏出几枚刻着断亲阵残纹的阵旗,小心翼翼地将其封入一只沉重的镇界石匣,随后掏出传讯符,语气凝重:“柳丫头,这东西不是自然生成的,有人在给这片天地‘下毒’。”
边境,黄沙漫天。
宋惊鸿勒住胯下战马,手中长矛斜指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