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诡异的篆字在破碎的玉符上一闪而逝,宛如投入死水的一粒星火,瞬间在无形的法则层面掀起滔天巨浪!
整片虚空都泛起了涟漪般的扭曲波纹,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丝线自那星海彼端的神殿废墟中延伸而出,无声无息,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悄然缠绕在凤家祖陵的地脉之上。
“噗——”
引梦阁内,刚刚从那双生神印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的南宫玥,猛地喷出一口心头血,整个人如遭雷噬,娇躯剧烈颤抖。
她骇然低头,只见自己面前那座由星辰砂铸就的命盘,竟“咔嚓”一声,从中央裂开了一道深邃的触目惊心的缝隙!
剧痛自神魂深处传来,远比任何肉体创伤都要来得猛烈。
“不好!”南宫玥顾不得擦拭唇边血迹,脸色惨白地冲出阁楼,声音因恐惧而变得尖锐,“老祖!他们动用了……动用了天律!”
她的身影几乎是瞬移般出现在广场上,踉跄几步才站稳,指着那座白骨花轿,急切地对凤栖梧道:“老祖,那‘合卺’二字是引子!虚妄道君以自身残存的神格为祭,启动了荒古天律中的‘姻缘天律’!他、他这是在强行将您的命轨与他的并联!这不是诅咒,这是……这是在向天道申请一场合法的神婚!”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连宋惊鸿这等杀伐果断的战魂统领,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向天道申请神婚?这是何等疯狂,何等亵渎!
南宫玥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此劫名为‘天婚劫’!一旦劫成,七日之内,天道便会降下虚影证婚!届时,万界所有身负灵媒、司命、月老等神职的生灵,都会在神魂中接收到这桩婚事‘合法缔结’的讯息!他们是要将谎言,变成无可辩驳的‘真实’!”
就在此时,地面猛地一震,大地之下传来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
“吼!”
阿骨打魁梧的身躯自地底破土而出,他半跪在地,脸上满是凝重与吃力。
他单手按着地面,手臂上青筋虬结,仿佛在与一股恐怖的力量角力。
“老祖!地脉……地脉在响应!祖陵下方的地气正在被强行扭转,它们……它们在自发构筑一座古老的‘牵红线阵’!”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试图用镇界石压制,但没用!阵眼根本不在地下,而在……在那顶白骨轿子里!”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那座邪异的轿子。
只见那三百名原本神情麻木的童男童女,此刻头顶竟各自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光,红光如丝,彼此相连,最终汇聚于白骨轿顶那块血色玉匾之上。
南宫玥瞳孔骤缩:“是‘共命契’!他们被种下了共命契!一旦天婚劫起,这三百个孩子就会被瞬间献祭,化作最精纯的魂力,成为牵引您与虚妄道君两股命运强行融合的活祭品!”
“欺人太甚!”柳青璃气得浑身发抖,她作为首席祭司,掌管家族礼仪典法,此刻更是感同身受那份被法则强行扭曲的屈辱。
她当即上前一步,对着凤栖梧深深一拜:“老祖,事已至此,唯有行雷霆手段!请允许青璃立即布置《破誓仪典》,以凤家万年气运为引,向天道泣血陈情,斩断这不洁之缘!”
《破誓仪典》乃凤家最高级别的反制仪式,一旦发动,虽能斩断外来因果,但对家族自身气运亦是巨大的损耗。
这已是拼命的打法。
然而,凤栖梧却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得仿佛在看一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不用那么麻烦。”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凤栖梧莲步轻移,竟是主动走向了那座散发着无尽怨毒与不祥的白骨迎亲轿。
夜玄寂见状,下意识地便要跟上,却被凤栖梧一个眼神制止在原地。
她走到轿前三尺,停下脚步,纤纤玉指在虚空中轻轻一抹。
指间的归墟戒微光一闪。
下一刻,一盏锈迹斑斑、造型古朴的青铜灯,凭空出现在她掌心。
那灯不过巴掌大小,灯身上刻满了早已失传的荒古符文,灯座处甚至还沾染着几点早已干涸、暗沉如墨的血迹。
整盏灯散发着一股被岁月尘封的死寂与苍凉,仿佛刚从某个被遗忘亿万年的古墓中挖出。
可当柳青璃看清那灯的瞬间,却猛地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停滞了。
“这……这是传说中的……【断情灯】?!”
传说,荒古时代,天地间曾有三千情魔作祟,以众生执念为食,搅乱因果,颠倒乾坤。
始祖凤栖梧为肃清寰宇,亲手铸造此灯,以“忘川彼岸花”的花蕊凝成灯芯,以自身一滴神血点燃。
灯火到处,三千情魔连同其编织的一切虚妄情缘,尽数焚为飞灰。
此灯早已随着始祖的陨落而绝传于世,只存在于最古老的神话之中!
凤栖梧没有回答,只是屈指一弹。
一缕微不可见的金色火星,自她指尖弹出,精准地落入那早已熄灭了无尽岁月的灯芯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响,也没有光华万丈的异象。
一簇幽蓝色的火焰,无声无息地腾起。
那火焰不大,只有豆丁一点,却在燃起的瞬间,让整个天地都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风停了,云住了,连远处鸟雀的鸣叫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的心跳,都在这一刻漏跳了一拍。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与空寂,笼罩了每一个人。
仿佛世间一切爱恨情仇、痴缠纠葛,在这簇小小的蓝色火焰面前,都变得那般可笑与虚无。
凤栖梧托着灯,缓步走到白骨轿前,将那盏【断情灯】轻轻放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