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干活的时候,刘二愣子似乎更加卖力了,仿佛要将那份无处安放的精力都发泄在土地上。他所在的这个小组,进度最快,提前完成了当天分配的垦荒任务。
收工哨声响起时,夕阳已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众人拖着疲惫却满足的身体,收拾工具准备返回。刘二愣子却没有立刻跟着大部队走,他磨磨蹭蹭地落在最后,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飞快地跑到洼地边缘一处背风向阳的坡地上。
那里,有几丛耐寒的野花,在残雪中冒出了嫩绿的叶子,甚至还有几朵早早开放的、紫色的小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刘二愣子小心翼翼地,连根带土挖了几株,用宽大的野芋头叶子仔细包好,揣进了怀里。
他做贼似的,心跳得厉害,一路小跑回到合作社大院。大部分社员已经散去,只有秋菊和周晓白还在办公室里整理今天的工分记录。
刘二愣子在门口踌躇了半天,才鼓起勇气,红着脸走了进去。
“愣子?还有事?”秋菊抬头看到他,有些意外。
“没……没啥事。”刘二愣子眼神躲闪,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飞快地瞥了一眼正在低头写字的周晓白,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从怀里掏出那个用叶子包裹的小包,猛地塞到周晓白面前的桌子上,结结巴巴地说:“周……周同志,这个……给你……看着……看着还挺好看的……”
说完,不等周晓白反应,他像只受惊的兔子,转身就跑,差点被门槛绊倒,踉跄了一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大院,消失在暮色中。
周晓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她看着桌上那个还带着泥土气息的叶子包,迟疑地打开。里面是几株生机勃勃的野花,紫色的花瓣娇嫩,绿色的叶片舒展,在煤油灯下,显得格外清新可爱。
她愣了一下,随即,一抹淡淡的红晕悄然爬上了她的脸颊。她拿起一株小花,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一股淡淡的、带着泥土味的清香传来。她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株花插进了桌角一个喝水的搪瓷缸里,加了点水。
秋菊在一旁看着,抿嘴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低头整理她的账本,只是嘴角弯起了一个了然的弧度。
晚上,曹大林在听秋菊汇报完一天的工作后,秋菊顺便提了一句刘二愣子送花的事。曹大林听完,也忍不住笑了。
“这个愣子……总算开了点窍,知道送点能活的了。”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欣慰。他知道,刘二愣子这段时间的踏实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周晓白自然也不例外。这种年轻人之间自然而然产生的情愫,只要不出格,他是乐见其成的。这也算是繁忙劳作中的一点温馨点缀吧。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朦胧的夜色。远处,与李屯合作垦荒的工地方向,一片寂静,但白天那热火朝天的景象仿佛还在眼前。合作的开端是顺利的,这不仅意味着未来能多出几十亩良田,更意味着草北屯走出了一条与周边屯落和谐共处、互利共赢的新路子。
而刘二愣子那笨拙却真诚的野花,似乎也预示着,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一些美好的事物,正在悄悄地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