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老烟斗之:不是一家人难进一家门续
张悦订婚之后,又莫名其妙被别人甩了,在村里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
有人说那后生本就心术不正,当初上门提亲时眼神就飘,定是见了城里花枝招展的姑娘,便忘了乡下这片土坷垃里的情意;也有人嚼舌根,说都是张悦她娘胡搅蛮缠,彩礼要得比谁家都狠,三金要足金的不算,还得外加一辆四轮电车,硬是把一桩好亲事给作黄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些唾沫星子随着夏日的热风飘,能把张悦淹个半截。
张悦不是个多话的姑娘,眉眼清秀,手脚也勤快,地里的活计拿得起放得下,家里的针线活也做得精巧。先前没订婚时,上门说媒的人快把她家的门槛踏破了,她娘总想着要给女儿寻个最好的,挑来拣去,才相中了邻村那个看着老实巴交的后生。订亲那天,张悦穿着新买的红衣裳,脸上笑盈盈的,手里攥着那枚亮闪闪的银戒指,连做梦都能笑出声来。她以为这就是一辈子的着落了,却没料到,不过三个月的光景,那后生就托媒人带了话,说两家八字不合,亲事作罢。
没等张悦从这晴天霹雳里回过神来,村里的闲话就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她走在大街上,总觉得两旁的人都在偷偷议论自己。卖菜的王大娘,往常见了她总要拉着唠几句家常,如今却只是低头摆弄着筐里的青菜,嘴里念念有词,眼角的余光却不住地往她身上瞟;纳鞋底的李婶子,坐在自家门槛上,手里的针线穿梭得飞快,见她路过,手里的动作猛地一顿,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和旁边的人咬着耳朵,声音压得极低,却偏有那么几句飘进她的耳朵里——“可惜了这么好的闺女”“怕是以后难寻婆家了”。就连放学路过的半大孩子,也学着大人的模样,冲她的背影喊一嗓子“被人甩的”,喊完就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张悦的话越来越少了。往日里,她还会跟着娘去村口的小卖部买东西,一路上说说笑笑,如今却整日闷在屋里,要么坐在炕沿上发呆,要么就对着墙上的年画愣愣地出神。她娘看着她这般模样,心里又疼又悔,背地里抹了无数次眼泪,却也不敢在她面前多说什么,怕戳了她的伤心处。她爹更是沉默,每天扛着锄头下地,又扛着锄头回来,晚饭时闷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半晌才叹一口气。夜里,院子里总会传来吧嗒吧嗒的声响,那是她爹蹲在槐树下,抽着他那杆磨得发亮的老烟斗。烟雾缭绕里,映着他布满皱纹的脸,和那双红透了的眼眶。
自那亲事黄了之后,再没人上门给张悦提亲。先前那些瞅着她模样周正、手脚勤快的媒人,如今见了她家的门都绕着走,生怕沾了晦气。日子一天天熬着,张悦的眼神越来越空,脸上也没了往日的神采,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不知道从哪天起,村里人再见到张悦时,都忍不住心头一颤。
那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薄雾还笼罩着整个村子。张悦推开了自家的院门,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她身上穿着一件洁白的婚纱,那是她当初偷偷攒钱买的,本想着结婚那天穿,如今却穿得皱巴巴的,裙摆上还沾着些许尘土。她的头发胡乱地挽着,脸上没施粉黛,却咧着嘴,笑得格外灿烂。
她走在大街上,脚步虚浮却又带着一股执拗的劲儿。见了早起扫街的大爷,她颠颠地凑上去,声音清亮得有些刺耳:“大爷,下月俺要结婚了,俺男人对我可好,下月他就来接我,您来我家吃糖啊。”
大爷手里的扫帚猛地一顿,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一层水汽,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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